白居易诗云:“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一回来,一回老。”
如今林溪走过华丽而冰冷的宫墙,竟也悄然生出一种沧桑感。
宫里的斗争与她无关,无论是梅可莹的私通罪还是梅可卿的因妒退婚,全和她无关。
走到宫墙尽头,突然有种逃离樊笼的自由之感。
她脚步轻快地跑向林府,快点,再快点。
她把轻风抛到脑后。
皇上已经判林诺无罪,并且释放了全部家丁。
见到爹爹说什么呢?
说,你还好吗?大牢里好玩吗?武陵漂不漂亮?我罗列的小吃带回来没有?清官不容易做吧?以后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吧!我们一家不要再分开好吗?
林溪唇边扬笑,眼睛却湿润了。
她看着林府大门,没有封条,突然有点挪不动脚步。
她推开大门,唱歌一般喊道:“我回来了!”
一脚踏进大门,笑容却僵住了。
尸体,血泊,断壁,残垣。
曾经大家热热闹闹涮火锅的庭院成了修罗战场。
“姜管家!”林溪动作迟缓地摇了摇那具尸体,温热的,被人直刺心脏的尸体。
“晴玲!”林溪崩溃地一具具认领,“晏雀!”
她僵硬地迈着步子,喊着同伴的名字。
突然,她心中一紧,身形不稳地跑向林诺的书房。
一开门,便有血腥味扑面而来。
“爹!”林溪冲到倒地的林诺跟前,跪下来握住他满是鲜血的手。
林诺此时已经奄奄一息。
林溪查看了一下伤情——腹部被刺穿伤及内脏。
没救了。
林溪倔强地抹把眼泪,从袖子里掏出止血药,颤抖着双手想施救。
“闺女啊……”林诺的声音极为虚弱,他握紧林溪的手:“你的礼物……”他把林溪的手拉近自己胸口。
“答应爹,不要……不要成为仇恨的傀儡……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林溪再也忍不住,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落,她哽咽道:“爹,你告诉我,谁是凶手!”
林诺目光涣散,却坚持说到:“答应爹,不要……被仇恨……蚕食……爹不需要……你报仇!答应爹……”
“我答应你!”林溪艰难咽下这口气。
“清溪清我心……溪儿,你就像……爹生命中的……小溪,爹要你,永远……清澈纯净。”
他笑着把头转向朔方,屋外阳光正好,秋日的天空蓝的深邃,深邃的高远。他仿佛听到策马扬鞭的爽朗笑声在旷远的草原上回荡,他仿佛看到篝火噼啪歌舞欢怿的暮色斜阳……
林诺的手无力地垂下。
林溪有一瞬间呆滞,她立刻抓住林诺的手,声嘶力竭地呼唤:“爹!爹!爹!!!”
林诺没有告诉她,溪,还有另一种意境:
“旅人倚征棹,薄暮起劳歌。笑揽清溪月,清辉不厌多。”
旅行的人已经回来了,于是和迎接的人一起奏歌,欣赏这溪水和明月。
可惜啊,他漂泊一生,终究回不到青草漫野的广阔大漠,看不见清浅溪水和皎皎明月,也等不到接他奏歌纵马的人。
终其一生,不过羁旅。
……
“传皇上口谕:朕闻褒有德,赏至材,黜陟使林诺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哀国殇于授命,颁彝典以荐馨。追赠太子太傅,赐恤典,以吊吾哀。**林溪,入中都林氏宗族抚养。钦此——”
林溪穿着孝服跪在地上,麻木了一般,听着这冠冕堂皇的皇帝口谕。
“林姑娘,还不快谢主隆恩!”公公催促道。
“谢主隆恩。”林溪说的轻飘飘的,似乎夹杂着轻蔑的味道。
漫天纷飞的白色纸钱,白色缎带,齐鸣的哀乐,同灰蒙蒙的天空一起,为葬礼奠定了苍白的基调。
一口大棺材,六口小棺材,整整齐齐地摆在祠堂门口。
家里,只剩她和沓沓。
林溪僵硬着面容应付过来来往往吊唁的人,忙着处理丧葬事宜,整理开支,抚恤家仆家属……林氏宗族及时伸出援手,林溪万分感激。
嫡长子林思赋,嫡长女林致前来吊唁,商议将林诺下葬于林家祖坟。
林溪想了想,说:“我想把爹爹葬在漠北草原,他常和我提起草原的旖旎风光,就连去世时也是面朝北方。”
林家兄妹思考良久,最终还是同意了。
趁闲暇时,她又跑到宫墙外,接过齐路的骨灰盒,带回家里的祠堂。
她欠齐路一命。
林溪靠着林诺的棺材,手里把玩着一只玉笈——林诺一直揣在胸襟,是送给她的礼物。
是啊,她今年冬天就十五了呢。
女子成年,行笈礼,林诺是十分想看她插上玉笈,成为大姑娘的样子吧。
林溪眼睛湿润了。
有几个盒子,是林诺落在马车上没来得及取下来的。
林溪打开,里面是一对小老虎,藏青色的,身上画了白黄花纹,脖子上嵌了一圈白绒毛,龇着虎牙,奶凶奶凶的。
这虎牙……
林溪热泪盈眶。
她依次打开其他盒子,小鱼干,豆腐做的假肉干,还有她不认识的甜点。
林溪咬着小鱼干,忍不住想哭。
“我不要零食了,我要你回来!”林溪靠着冰冷的棺材,眼泪更加肆无忌惮,“你还没看我棋艺有没有进步,还没带我去秋叶绚丽的幽谷野炊,我新学的拍黄瓜你还没尝过,我藏得白露酒刚酿好,沓沓拿回来,你还没尝一口,我还
喜欢你衔南枝踏梦来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