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家虽不是显赫门第,也有些基业,虽都分房出去,也是同根同气,范十一娘凭空不见,一个不好便连累了整个范家名声。故而家里都是心力交瘁,到了第三天,范太太已是受不住,卧床病倒。
范祭酒嘴上一溜泡,咬牙切齿道,“十一娘病重,天不怜我夫妻,以至痛失爱女,预备后事,发丧吧。”
为了掩饰范十一娘私逃之事,丧礼办得挺隆重,各家都送了信,圆圆还写信给林黛玉感慨了一番,不想花信年华,去得这样早,实是可惜。
林黛玉叹了一回,做了两首落花诗回她,也是怜惜。
后事再风光,都掩不住范十一娘是未嫁而亡,她是不能葬入范家祖坟,摆进宗祠享后代香火的。故而范太太花了重金,想要说通族里几位年高德劭的长辈,希望能让女儿得一块容身之地。
不想在族长那里碰了壁,族长自是范家嫡支,原也是做过京官,后头告老还乡了,族长夫人冷笑道,“你也不必四处打点了,你家十一娘的事迹我们未必不知道,只一句,她年少无福,没了就没了,别带累了其他范家小姐。”
范太太双眼通红,几乎就要上去争起来。
族长夫人又道,“如今还算是个可怜女孩,你别逼我家老爷开了宗祠,出宗女更是无人供奉了。”
受了族长夫人这样刻薄之语,范太太强撑了一口气,上了自家马车才倒了,捶着胸哭道,“哪辈子造的孽,生了这样的女儿。”
几个妯娌也俱是泼凉水,更有大嫂道,“我也劝弟妹莫要做无用功夫,难不成你只有十一娘一个女儿?再者我家十娘,老四家的九娘,俱是要说亲事的时候,虽不及十一娘才貌双全,可也是干干净净的女儿家,难不成要为了十一娘做不得亲或是远远发嫁?就是她哥哥娶亲,也要受她连累呢。”
范太太膝下另有嫡出长子和一个庶出的十二娘。话说到这个地步,也只能罢休,只在城郊寻了一处风水尚佳地,做了范十一娘的衣冠冢,从此对十二娘更是管教严厉。
那范十一娘到底身在何处呢?
那日引愁蛊惑了范十一娘到她的莫愁观,请出观里诸位道姑一见,手下最得力的小道姑妙清笑道,“观主怎么好端端寻了这样一个姑娘回来?我们姐妹哪个不比她颜色好。”
引愁却道,“你需知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待我给她调理好,你们纵有颜色胜过她的,诗书才华也多有不及。”
道姑们都笑道,“观主竟是找了大才女回来,且看她如何色艺双绝呢。”
引愁自有一番保养之道,除羹汤内服外,又给范十一娘用各种草药浸泡敷脸,并且让她闭门不出,虽有好奇者,每每窥视不得,都被引愁驱散。
范十一娘浑浑噩噩,引愁说甚她便做甚,无有不从,如是一月,方去除憔悴病容,引愁取了道袍予她换上,又拢发于头顶挽成髻,比起从前富贵闺秀的模样,竟更胜十分,脱俗动人。
更兼她一举一动莫不是优雅大方,书卷气十足,莫愁观诸人果然多有不如。引愁推了她出门,拂尘一一点过数位道姑,“如今你们服是不服?”
“观主慧眼,我们实在心服口服,只是这位师姐如何称呼?”妙清道。
引愁思忖片刻道,“妙玄可好?原唐代有个鱼玄机芳名原播,借她一个玄字也无妨。我最是喜欢她那句,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范十一娘原只觉身陷迷雾,如梦似幻,不想此时听得一个鱼玄机,竟是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心明眼净,眼前诸位说是道姑,却都是妖艳之态,春花之貌。
道姑漂亮自然允许,最漂亮的道姑当属太真。如果范十一娘是个市井女儿,她肯定能猜到,自己在的莫愁观,拥有扬州城最漂亮的道姑。
嘻嘻哈哈一阵子,引愁道,“妙玄才养好了身子,再让你好生休养几日,到时候我亲自教你修行之法。
又命几个道姑或是抄书或是抚琴,自己领了妙清去同几个道友讲课。
范十一娘此时褪去才清醒时的茫然,自己竟像着了魔一样跟着这引愁道姑离家出走了,一个月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家里太太该急成什么样。
她思及此处,想去和引愁告别回家,纵是爹娘打骂,自己也要跪地求父母原谅。不想她问了几个道姑引愁在何处讲课,道姑都是捂着嘴但笑不语,唯有最后一个道姑,偷偷指了指斜对的院子。
范十一娘虽觉扰了引愁讲课不好,但心中焦急,快步走向那院子,两边厢房都寂静无声,堂屋门口守着两个小丫头,见了范十一娘并不阻拦。
不想进屋空无一人,左右皆挂着幔帐,隐约有人声,范十一娘细细听了一会儿,左边似是引愁声音,便轻轻撩起幔帐,不想所见竟是不堪入目。
竟是一富贵公子压着妙清正在行那龌龊事,引愁闭目坐在靠在床边嘴里不知说着什么。范十一娘先是一惊,然后臊得满脸通红,匆忙跑了出去。
床上的引愁骤然睁开双眼,又能跑到哪里去了,难不成还以为能逃出她的五指山不成。
范十一娘不是愚笨之人,她自幼学习诗书,琴棋书画皆有研习,实是灵性非常之人,只是与封三娘牵扯不断,方失了聪慧。
既这莫愁观是如此污浊之地,引愁恐怕也非善类,怕是不会放自己出去了。她先前失态几次,已是父母蒙羞,如何能再坠入此间,总要保住清白。
一时萌生死志,凡人最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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