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口的时候,毛杰自己先开了口。他那天很晚了跑到安心的宿舍,想干那事,安心拒绝。她说毛杰,咱们别再这样了,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对谁都不好。
毛杰正抱住安心上下其手,听她此言便停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看她。安心正想说下去,他厉声打断了她:
“那好,我们结婚好了,我娶你!”
安心看着毛杰那张脸,那张脸真好看。她知道他对她是真心的。她想和他分手但不想伤害他,她不想说咱们不合适你连大学都没上过;她不想说南德这地方我呆不长我不能在这儿找对象……她不想说任何有可能刺伤毛杰的话,她只能用坦白这一招,她向毛杰坦白了自己。
她说:“毛杰,我有一个男朋友的,我们都订婚了……”
她本想详细说说她和铁军的关系,以及和铁军家庭的关系,但她刚说完这一句毛杰的脸色就变了。甚至,安心没想到的,他目瞪口呆地愣了半天突然在安心刚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喊了一声:“别说了!”接下来他跳下床,一摔门就走掉了!
他的这个反应把安心吓了一跳,也正是这个激烈的反应,让安心心里充满了歉疚。这下让她再次体会到毛杰对她是认真的。是她欺骗了他,伤害了他,尽管当初是毛杰主动。
后来,她想给毛杰打个电话,或者给他写封信,但她不知道写些什么,也不敢面对和毛杰通话的尴尬。她以为毛杰生气了也就不再理她了,不再找她了。这样也好,就让他恨她一辈子吧,她也知道谁恨谁一辈子都是不可能的。时间是最强力的消化剂,可将一切刻骨铭心之事化解为无。
就这样安心度过了一段自我谴责良心不安的日子,内心受了些折磨,有几天茶饭不思。中国人本来是最缺乏忏悔精神的,因为忏悔是西方宗教原罪说的产物,中国人不承认原罪,所以不需要忏悔。但她真诚地忏悔了。她只是忏悔而已,并不是为与毛杰分手而后悔,因为她知道她必须、只能,作出这样的选择。
两个星期以后她渐渐平静了,心里不再像以前那么难受,她以为一切都已成为往事。可就在这时,毛杰又来了。那一日天色很晚他敲开了安心的门,一进屋就把安心紧紧抱住了。他说:“安心,你跟我走吧,我有钱,我可以养你一辈子!你把你那个工作辞了,我们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的。”
安心让他抱了一会儿,这一会儿代表了她对毛杰的未及表达的歉意。但她说:“毛杰,我不想辞职。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把事业放在第一位的。如果不是为了事业,我也不会到南德这个小城市来。”毛杰松开了她,他听出安心的语气是严肃的、深思熟虑的、不可更改和不容置疑的。他铁青了脸,喘着粗气,说:“我还以为,你在乎我!”
安心想解释,她想该和毛杰好好谈谈,哪怕自己认错,求他原谅。她搬过椅子,想拉他坐下来,还未开口,毛杰突然粗暴地把她的手甩开了,他全身都在哆嗦,声音也控制不住地哆嗦。
“我还以为……你在乎我!”
他不容安心解释和道歉,摔了门,又跑了,从那以后,他不再来找安心了。但当时他这一跑,安心不知怎么竟哭了,因为毛杰毕竟给这间小屋带来过温暖,带来过快乐。
这就是在钟宁去内蒙大草原陪别人度蜜月的那个晚上,安心向我讲述的关于她生命中出现过的另一个男孩的故事。这故事并没什么特别,但它的结尾却让我有些莫名其妙的遗憾,我甚至有一点同情那个倒霉而且无辜的毛杰,尽管我和他没有半点相近之处,但在我的下意识中,不知为什么觉得那个小子有点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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