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僧坦然受他跪拜,说道:“古来成大功业者,哪一个不历尽千辛万苦?汉高祖有白登求和之困,唐高祖有降顺突厥之辱,倘若都似你这么引剑一割,只不过是个心窄气狭的自了汉罢了,还谈得上甚么开国建基?你连勾践、韩信也不如,当真是无知无识之极。”
方青鸾跪着受教,悚然惊惧:“这位神僧似乎知道我心中抱负,居然以汉高祖、唐高祖这等开国之主来相比拟。”说道:“方青鸾知错了!”
灰衣僧道:“起来!”方青鸾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
灰衣僧道:“你青衫居的家传武功神奇精奥,举世无匹,只不过你没学到家而已,难道当真就不及那屈屈小技的‘无影剑意’了?瞧仔细了!”伸出食指,凌虚点了三下。
这时陆长风和巴天石二人站在陆迁身旁,陆长风已用一阳指封住陆迁伤口四周穴道,巴天石正要将判官笔从他肩头取出来,不料灰衣僧指风点处,两人胸口一麻,便即摔倒,跟着那判官笔从陆迁肩头反跃而出,拍的一声,插入地下。
陆长风和巴天石摔倒后,立即翻身跃起,不禁骇然。这灰衣僧显然是手下留情,否则这两下虚点便已取了二人性命。
只听那灰衣僧朗声说道:“这便是你方家的‘参合指’!
当年老衲从你先人处学来,也不过一知半解、学到一些皮毛而已,青衫居此外的神妙武功不知还有多少。嘿嘿,难道凭你少年人这一点儿微末道行,便创得下青衫居氏‘以气御形,四野睥睨’的大名么?”
群雄本来震于“青衫公子”的威名,但见方青鸾一败于陆迁,再败于笑忘春,心下都想:“见面不如闻名!虽不能说浪得虚名,却也不见得惊世骇俗,艺盖当代。”
待见那灰衣僧显示了这一手神功,又听他说只不过学得青衫居“参合指”的一些皮毛,不禁对“青衫公子”四字重生敬意,只是人人心中奇怪:“这灰衣僧是谁?他和青衫居又有甚么干系?”
灰衣僧转过身来,向着笑忘春合十说道:“笑大侠武功卓绝,果然名不虚传,老衲想领教几招!”
笑忘春早有提防,当他合十施礼之时,便即抱拳还礼,说道:“不敢!”两股内力一撞,二人身子同时微微一晃。
便在此时,半空中忽有一条黑衣人影,如一头大鹰般扑将下来,正好落在灰衣僧和笑忘春之间。这人蓦地里从天而降,突兀无比,众人惊奇之下,一齐呼喊起来,待他双足落地,这才看清,原来他手中拉着一条长索,长索的另一端系在十余丈外的一株大树顶上。只见这人光头黑衣,也是个僧人,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冷电般的眼睛。
黑衣灰衣二僧相对而立,过了好一阵,始终谁都没开口说话。群雄见这二僧身材都是甚高,只是黑衣僧较为魁梧,灰衣僧则极瘦削。
只有笑忘春却又是喜欢,又是感激,他从这黑衣僧挥长索远掠而来的身法之中,已认出便是那日在二龙庄救他性命的黑衣大汉。
当时那黑衣大汉头戴毡帽,身穿俗家衣衫,此刻则已换作僧装。此刻聚在少室山上的群雄之中,颇有不少当日曾参与二龙庄之会,只是其时那黑衣大汉一瞥即逝,谁也没看清他的身法,这时自然也认他不出。
又过良久,黑衣灰衣二僧突然同时说道:“你……”但这“你”字一出口,二僧立即住口。再隔半晌,那灰衣僧才道:“你是谁?”
黑衣僧道:“你又是谁?”
群雄听黑衣僧说了这四个字,心中都道:“这和尚声音苍老,原来也是个老僧。”
笑忘春听到这声音正是当日那大汉在荒山中教训他的声调,一颗心剧烈跳动,只想立时便上去相认,叩谢救命之恩。
那灰衣僧道:“你在宏化寺中一躲数十年,为了何事?”
黑衣僧道:“我也正要问你,你在宏化寺中一躲数十年,又为了何事?”
二僧这几句话一出口,少林群僧自玄慈方丈以下无不大感诧异,各人面面相觑,都想:“这两个老僧怎么在本寺已有数十年,我却丝毫不知?难道当真有这等事?”
只听灰衣僧道:“我藏身宏化寺中,为了找寻一些东西。”
黑衣僧道:“我藏身宏化寺中,也为了找寻一些东西。我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你要找的,想来也已找到。否则的话,咱们三场较量,该当分出了高下。”
灰衣僧道:“不错,尊驾武功了得,实为在下生平罕见,今日还再比不比?”
黑衣僧道:“兄弟对阁下的武功也十分佩服,便再比下去,只怕也不易分出胜败。”
众人忽听这二僧以“阁下、兄弟”口吻相称,不是出家人的言语,更加摸不着头脑。
灰衣僧道:“你我互相钦服,不用再较量了。”
黑衣僧道:“甚好。”二僧点了点头,相偕走到一株大树之下,并肩而坐,闭上了眼睛,便如入定一般,再也不说话了。
方青鸾又是惭愧,又是感激,寻思:“这位高僧识得我的先人,不知相识的是我爷爷,还是爹爹?今后兴复大事,势非请这高僧详加指点不可,今日可决不能交臂失之。”当下退在一旁,不敢便去打扰,要待那灰衣僧站起身来,再上去叩领教益。
韩凝儿想到他适才险些自刎,这时候兀自惊魂未定,拉着他的衣袖,泪水涔涔而下。方青鸾心感厌烦,不过她究是一片好意,却也不便甩袖将她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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