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猜不透她的心思,许久未敢接话。直到旁边伴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天晚了”,他才将心一横,咬牙道:“如今我也不知道你爱听什么话。但是,青枝,前面那么多日子、那么多事,你都是耍我的吗?”
他的声音克制得厉害,阮青枝还是察觉到了他压抑的哭音。心尖上蓦地一疼,她不禁拧紧了眉头。
夜寒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自嘲地低笑了一下,声音愈发低哑:“就算是耍我,你多耍一阵行不行?满打满算到今日才一年,你不觉得时间太短了点吗?你……你们神仙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消遣,你就开恩多给我几年,行不行?”
阮青枝被他说得心酸,不知怎的就落了泪。她忙抬袖掩面擦掉,苦笑道:“‘五百年来棋一局,仙家岁月也无多’啊。”
夜寒见她答话,大喜,忙道:“既然‘五百年来棋一局’,那你就当耗费三五步棋的时间,在人间陪陪我,这也不行吗?”
阮青枝听得怔怔,忽然回过神,嗤地笑了:“夜寒,你误会了。”
夜寒听见熟悉的笑,心中一松,忽觉得脚下发软,险些就要跌下去。
阮青枝伸手扶住他,无奈道:“这算什么?苦肉计吗?”
夜寒被迫松了手。
阮青枝转过来,与他四目相对,脸上神色有些不太自然,过了一刻才又叹道:“你忘了,我是要在人间过完这一世的。我若中途走了,那还如何能算是‘一世’?”
夜寒想了一想,大喜过望:“‘过完’这一世?至少七八十年的那种?”
阮青枝点了点头,不太自在地避开了他的目光,迈步便要从他身旁绕过去:“时候不早了,回吧。”
才走出两步,手腕就被紧紧地攥住了。
夜寒神色有些忐忑,开口语气却坚定:“你卧床已久,如今身上只怕还没有什么力气。不如我仍旧抱你下去,也算有始有终。”
阮青枝想拒绝,夜寒却没给她留出开口的时间,一弯腰便将她抱了起来,沉声道:“你再睡一会儿也无妨,回宫后记得醒来就是。”
他说完这句便抬起了头摆明了不想再交谈,只留给阮青枝一个棱角分明的侧脸。
才四五个月,他竟瘦得有些脱相了。阮青枝不禁皱眉。
当初他若长得这样,她可未必能看得上。
这个念头在心里一闪,阮青枝不太自在地闭上了眼,顺势往夜寒的胸前一靠,之后又觉得脸红,却已不好再刻意抬头了。
夜寒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心中一喜,面上终于放松了些,从容向赞礼官道:“起驾吧。”
此时祭天台上霞光已淡,金灿灿的日色重新给殿宇镀上了金边,依旧气象庄严。
因着新皇后忽然醒转,先前那霞光似乎有了解释。消息一层层传了出去,远处百姓早已欢呼沸腾,近处的文武百官也难掩面上激动之色。
当然也有那后乐先忧之人想得多一点,暗暗嘀咕些诸如“妖异之兆”一类的话,在此时这般的气氛之中自是无人理会。
然而事实上,那片霞光并不是阮青枝带来的。
那是司命神君得知她封后之事朝中颇有争议,担心她在人间处境不佳,特地赠了一道霞光来为她造势的。
阮青枝虽不惧“祸水”之名,但有人帮她解决麻烦也是好事,她心存感激。
唯一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司命神君本尊并未出现,随着这道霞光而来的只有远远传来的几句话,仿佛匆匆忙忙,急着走似的。
如今想来,竟已是许久不见司命神君了。
阮青枝性子要强,遇险不肯求助于人,所以先前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如今起了疑心,屈指算算司命神君不曾现身的日子,忧虑忽然在她心中疯狂地滋长起来。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从前阮青枝浑浑噩噩,许多事情都不能深思,如今细想想却发现有好些地方不妙。
首先是她此番历劫的事原本不该有这样顺利,司命神君私自帮她改过命数,这件事必是瞒着旁人。
再者她这一世被阮碧筠搅乱命途,司命神君私自来帮过她一两次,以他的身份也是万万不该的。
还有,数月前朝堂统领她击倒、促使她记忆觉醒的那道寒光,不出意外也是司命神君做的,此事自然更是极不合规矩。
这几件事,随便拿出哪一件都是不小的罪名。若被有心人探知了,添油加醋告诉上头……那可都是她的罪过。
阮青枝越想越是不安,全未留心夜寒已抱着她走下了长长的石阶,即将乘上步辇、迎上远处欢呼的人群了。
还是伴月在旁边说了一声:“在这儿百姓恐怕已经能看清了,小姐要是能自己走几步,那才好呢!”
夜寒的脚下顿了一顿,阮青枝便睁开了眼:“我可以走。”
夜寒想了想,小心地弯腰将她放了下来:“不要勉强,我扶着你。”
阮青枝低声应了,扶着他的手臂小心站稳,拖着婚服长长的下摆,迤逦前行。
远处百姓欢声震天,近处跟着服侍的宫人内侍更是热泪盈眶,一路走一路不住念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从山上拜佛回来的。
阮青枝一步一步踩在青石砖上,不太习惯地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得心不在焉。
夜寒一路小心扶着她没敢说话,直到坐上步辇,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青枝,今日,是咱们大婚。”
“嗯。”阮青枝胡乱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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