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婉儿手指却不小心碰到裴谈指尖,一丝温凉之感,登时袭遍全身,裴谈茶杯一接走,她就迅速缩回来。
裴谈望了她一眼。
裴谈的手真是凉,看来裴县侍卫所言不假,这种天气,裴谈半夜还熬着,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荆婉儿牵动嘴角,盯着桌上的卷宗轻笑:“如今大理寺,仍是许多案子吗?”
裴谈手指捏着茶杯,似乎在体味那一丝暖意:“陛下吩咐,要彻查从前积压的旧案,看是否有冤情遗漏的。”
看来中宗真是动真格的了。只是君王一句话,苦了做臣子的裴谈了。
荆婉儿不由又看了裴谈一眼,一卷案宗这时从案头掉下来,裴谈正要去捡,荆婉儿已经弯腰:“婉儿帮大人。”
说话间已经捡起,并且望着凌乱的桌头,荆婉儿伸手,就把卷宗放在最上,并且顺利整理了一番。
从前,荆婉儿似乎也做过此事,她陪在裴谈身边,替他翻阅着太子案和荆氏的卷宗。
整理好,收手之时,才望见裴谈定定望她,荆婉儿微微一僵,竟感到一丝不自在。
居然,如此习惯地就想帮裴谈,曾经的影响,是有多么深刻在心。已经是入骨髓,情不自禁。
“大人为何……不找个婢女,伺候身侧呢?”
荆婉儿轻轻地开口,从前,裴谈顶着中宗和无数宗室门阀的虎视眈眈,剑芒在背,她能理解裴谈从不带多余的女婢在旁,若让人觉得大理寺卿是个身娇肉贵的公子爷,自然会损害威仪。
但现在,天下已定,太子案也已昭雪了,裴谈如今地位稳固,权柄在握,长安再也无人敢抚其锋芒,裴谈也不必再和从前那样朴素了。
他这样孤单影只,方才,荆婉儿在外面,从窗户都能望见他的剪影。那一刻只觉心中被刺。
“我习惯了。”裴谈淡淡的声音。
从前在裴家,仆婢簇拥,可以习惯。孤身来到长安,一人在薄冰上行走,也同样,习惯了。
荆婉儿怔怔望着他,忽觉鼻间酸涩。
她埋下了头,却又半晌唇边硬挤出了一丝笑意出来。
裴谈一抬头,就看到少女在笑,他目间难得浮现了疑惑:“你怎么了?”有什么可笑的吗?
荆婉儿眸中仿若有水光在闪动,唇边带笑:“没什么,婉儿笑大人,仍是从前那般,是婉儿心目中的样子。”
这话,让裴谈眸中凝住了,良久,忽然就幽幽问道:“你心目中的我,是什么样子。”
荆婉儿也愣了一下,面色僵住半晌后,随后碰上裴谈深邃幽谭的目光,荆婉儿内心忽然就戳了一下,有点微微低头,她的语气柔了下来,:“大人在婉儿心中……乃是,心怀天下,怜悯苍生,亦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裴谈看着低下头的少女,眸中闪动。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这样的词句,绝不是外间会用来形容大理寺卿的。外间那个,已然被传为瘟神瘟星的长安大理寺卿。
荆婉儿半晌,似乎心潮平复了许多,才敢又再抬头。
裴谈目光有点许许温柔:“承你夸奖。”
荆婉儿看着裴谈唇边,隐隐带起的弧度,也许是大理寺卿这个职位,需要他有威严,他几乎不会笑,可此时仅仅一个弧度,已让他整个人,真如温玉一般,似有柔光。
荆婉儿低低就说道:“婉儿不是夸奖,婉儿说的,应当也是每一个真正亲近过、了解过大人的人,心中所想的。”
裴谈薄唇轻抿,但是又有谁这样说过他,谦谦公子,温润如玉,或许说起多年前,还在关中裴家的那个裴谈,还算称得上。放到今日,旁人眼中的大理寺卿,能是这样的形象吗?
想起外间,见到瘟神,退避三舍,简直是谈裴色变。
看到他唇边弧度,转瞬即逝,又回到淡淡的模样,荆婉儿咬住的唇又紧了几分,不由缓缓说道:“婉儿曾经有幸,能够日日随在大人身边,自认,是最看得清大人的人。”
暗暗灯影之中,少女的目光,那一丝泛起的水雾,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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