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乌泱泱的。
从天边铺陈到她头顶的这片上空,那股浓稠的雾气也慢慢的随之过来。
灯笼四起。
宋以墨在老远就瞧见了提着一盏灯笼站在小径口的宋以歌,他站在远处沉默着看了半响之后,这才从小厮的手中接过了披风,一步一步的朝她走去。
在他快要挨近她时,原先发愣的人不知何时回了神,一下子转身,差点同他撞上。好在宋以墨也退的够快,只是那举着的双手,却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宋以歌歪了歪头:“兄长?”
“嗯。”宋以墨回了神,上前一步将披风搭在了她的身上后,便又重新退开,“夜里凉,你多注意些。”
“哥哥怎么在这儿?”宋以歌又问。
宋以墨道:“才回府,瞧着你在这儿,便过来了。”
宋以歌闻言抬头望了眼天色,如今月华升起,日落西沉,已算是晚了。
“今日事儿很多吗?哥哥怎么这般晚才回来?”宋以歌说道。
“也不过是有一些场面上的应酬罢了。”宋以墨笑道。
这时,恰有一阵风拂过,宋以歌这才闻见了从宋以墨身上传来的酒味和微末的胭脂香。
许是同人应酬时沾上的。
宋以歌往前走了几步:“今儿夜色不错,兄长可要随我在院中走走?”
“嗯。”宋以墨点头应承。
风吹树梢响。
两人并肩走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浅浅的月色落了一地。
他们已经走了有许些时候,宋以歌转头,鼻尖从宋以墨的衣裳擦过,淡淡的皂角香入鼻,宋以歌满意的笑了笑:“日后兄长同人应酬时,还是同那些姑娘家离得远些吧。”
听见这话,宋以墨顿时就懊恼起来,同她道:“席间吃酒时,我同那些姑娘是离得挺远的,后来又进来一位倒酒的姑娘,路过我这儿时,不小心崴了一下,连人带酒一块摔进了我怀里,这才沾了些。”
对于宋以墨她自然是信得,毕竟她假扮宋以墨的时候,便曾遇见过这些事。
“今儿哥哥是同谁去吃得酒?”
宋以墨迟疑了片刻,偏头看向一旁的枝叶:“时辰不早了,我先送你回院子歇息吧。”
宋以歌识趣的没有在追问,两人一路无言的走到了徽雪院,宋以墨正打算目送宋以歌进去时,原本已经跨过门槛的人,倏然回身。
“兄长,时彦表哥要成亲了,这礼也该提前备下了。”
“时彦成亲?”宋以墨显得十分错愕,“同谁?”
“听说是镇北王的嫡女,安乐郡主。”
宋以墨颔首:“此事我知道了,我会同晴儿商议的,你先进去歇息吧。”
刚将院子的门合上,夜一便倏然从夜色中现身:“姑娘。”
“今日兄长是同谁在一起吃酒?你知道吗?”宋以歌站在廊下偏头问道。
上方摇晃的灯影打下,覆了她的半张脸,一半浸入夜色中,光影明昧,而另一半却完全可见她清凌凌的眸子,让人无处躲避。
夜一迟疑了片刻,为难道:“侯爷不让我们说。”
“夜一,父亲临死之前将你给了我,那我才是你的主子,而非我兄长。”宋以歌淡淡道,“你就算不想说,我也有其他的法子知道。”
“也不过就是麻烦些,你该明白,我这人最不怕的便是麻烦。”
夜一嘴角紧紧地绷着,似乎还想坚持己见。
“你若不说,我明儿就找谢小侯爷和凌初,一个个的问,他们之间总有人会知道的。”
夜一显得十分为难。
宋以歌也没了耐性继续同他在原地耗着,她冷着脸跨过门槛,正要命人将门合上时,庭阶下,夜一半垂着头,开了口:“是太子殿下。”
“姑娘,侯爷不让您知道,也是为了您好,毕竟这些事本就不该您来操心的。”
宋以歌目光晦暗:“我知道了。”
“姑娘。”见着宋以歌面色不太好的进了内室,原先正在替她铺床的良玉心头一紧,立马就迎了出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这般问?”
良玉道:“姑娘的脸色不太好。”
“原没什么要紧的事,是我自己想岔了。”宋以歌嘴角略微上扬,可笑意并不达眼底,顶多算个皮笑肉不笑。
瞧着她这样,良玉更是担心,她连忙扶住了宋以歌的手臂,将她扶到床榻边坐下,又俯身将她身上的披风解开:“姑娘做戏的本领还是差了些,您若有什么不开心,尽管给奴婢说便是,就算奴婢帮不了你什么,总归您说出来心头也好受些。”
谁知,宋以歌还是固执的摇了摇头:“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睡一夜也就过去了。我先前不在,院子中可有事?”
良玉也明了宋以歌这是当真不愿开口,是以她也没再勉强,只道:“您离开后,夫人遣人过来一趟,说是想明儿约你出府去玲珑坊瞧瞧,还有家庙上有人也来一趟,说是想请示姑娘,关于四姑娘的事该如何安顿?”
“人走了吗?”
“还没了,姑娘没有回话,他们哪里敢走。”
宋以歌想了会儿:“这事小嫂嫂没过问吗?”
“夫人说,全权由姑娘处置,她就懒得插手了。”良玉说道。
“既然是由着我全权处置,那你便遣人告诉他——”宋以歌笑眯眯道,“既然四姑娘已经入了家庙,虔心为祖母父亲守孝,为我宋家的列祖列宗尽孝,替宋家祈福,那该如何便如何吧,总不能因她而破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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