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轩背向月光,萧萧而去,道:“不用还了。用以恢复武功后,灞雨环残存的精气就会散尽,它再也不会是天罗之宝了。”
他的身影慢慢隐在妙笔山的山荫中,郭敖却不禁怔住了。
《春水剑法》固然是华音阁的神器,灞雨环又何尝不是天罗教的珍宝?若是这次交换损折了天罗十宝之一,不过是见识了一下春水剑谱,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值?
崇轩真正的用意显然不止于此,那么,他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山风凄然,郭敖满腹心事难以明。唯一可放心的是,《春水剑法》没有半点折损,也没被掉包。当他将秘笈放回铜台上时,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却才发现由于自己捏得太紧,秘笈左角处竟被捏上了一斑水渍。他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
是啊,何必如此杞人忧天呢?
他回到青阳宫,发觉李清愁仍在努力地练功。望着李清愁那紧紧皱起的眉头,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努力全都值得——起码,他对得起朋友。
李清愁轻轻叹了口气,废然坐起身来。显然,他这半日用功,并没有收到任何成效。功力全失本就是件致命的打击,绝不可能随便修炼几天,就能痊愈的。李清愁虽然心下怅惘,但见到郭敖时,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他并不是个让朋友担心的人。
郭敖笑道:“我早知道你这个人神出鬼没,却仍想不到你竟然会躲在一只蛋里面。”
他本是没话找话,想逗一逗李清愁。哪知此言才出,李清愁脸色陡然一变,竟满脸都是赤红之色,猛地一口鲜血喷出。
郭敖大吃一惊,急忙抢上扶住他。就见李清愁的脸仿佛要沁出血来一般,红得可怕。他身上的温度也高得怕人,纤弱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郭敖惊道:“你……你怎么了?”
李清愁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激升的嫣红这才略略消退。他勉强伸出手指,在胸前膻中穴边点了几点。但他手上无力,这几指下去丝毫无用。郭敖急忙几指点出,准确无误地将真力度入李清愁的体内。李清愁大大喘了几口气,那如潮的赤红,方才平复。
只是一旦潮红退却,他的脸色就变成一片惨白,白得吓人。
郭敖心中不安,道:“你究竟怎么了?”
李清愁不答,忽道:“有酒么?”
郭敖道:“有!你等着!”
他将李清愁搀到罗汉床上,斜倚着躺下,急步走了出去。青阳宫中一片寂静,韩青主正在守着他那一片翠葟,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郭敖一把抓住他,叫道:“快去拿些酒来!”
韩青主骇得脸色都变了:“酒?华音阁里不许饮酒的!”
郭敖怒道:“胡说!我就见过秋璇饮酒的!”
韩青主道:“那不一样。华音阁里的规矩千千万万,但没一条管得了月主。你若想喝酒,只能找她要去。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华音阁最忌饮酒,尤其是阁主,更须凛遵。”
郭敖冷哼道:“什么规矩?连酒都不喝,还算什么江湖中人?快去到秋姑娘那里,给我提三壶酒来。”
韩青主脸色惨变,直着嗓子道:“你想要我的命,只管拿去,但要我去拿酒,那趁早一刀杀了我!我对你忠心耿耿,想不到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说着,韩青主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泪,抓着郭敖的衣襟擦了起来。
郭敖一把将他推开,怒道:“我自己取去!”
韩青主一把将他拉住,惊叫道:“不行!绝不行的!”
郭敖闪身让开,春水剑法的绝妙奥义展开,已然飘出了青阳宫,隐身在花丛中。
他并非不知道入乡随俗,既然做了华音阁主,自然要遵守华音阁的规矩。只是眼见李清愁如此玉树凋伤,难道连一点酒都喝不得么?
他心中一股冲动涌起,立时将所有的规矩都抛诸脑后,轻功闪处,已然闪入了那片海棠。
秋璇永远都是那么轻闲,也永都是那么妩媚,但此时的郭敖却顾不得欣赏,一把将她身侧那个巨大的酒坛抄起,道:“秋姑娘,借你这坛酒一用,日后必当加倍奉还。”
秋璇轻轻一笑,道:“第一,我不姓秋,秋璇只是我的名字,所以不要叫我秋姑娘;第二这坛酒乃是采海棠花蕊中最尖处的一点酿制而成,光是收集酿制之物就用了三十年,你赔得起么?”
郭敖一呆,他没想到,这酒居然如此价值惊人。这不禁让他有些犹豫,的确,这样的酒,他赔不起。
秋璇又是一笑,道:“第三,我这酒并不是容易喝的,你若是敢喝,只管拿去好了。”
郭敖大喜,拱手道:“多谢秋姑娘!”他抱着这坛酒,兴冲冲地回去了。
他抱走的这坛酒,名叫香馀秋露,绝不是一种可以随便喝的酒。这一坛下肚之后,只怕有很多事都要变得有趣了。
秋璇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禁漾起了一丝笑意。
郭敖将酒坛提到青阳宫,一时找不到酒盏,就用韩青主的茶碗斟酒。两人每对喝一碗,韩青主的脸便哆嗦一下,嘴里喃喃的也不知说些什么,大概是痛惜自己苦心搜索来的珍品,竟被当作酒具糟蹋了。要知道茶乃是处士隐人的高雅之兴,哪是闹市酒徒之能比呢?猛地就听一声轻响,两只茶盏碰在一起,其劲稍大,登时碎成了数片。郭敖哈哈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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