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怎么被送上花轿,怎么被抬进王府,又是怎么熬过整整一夜,钟绿娉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只觉得今天的一切都是个笑话,是场幻觉,是场梦,也许一觉醒来就会消失。
但她怎么能睡得着,自己期盼了一生的幸福,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毁了,嫁给那个自己一点儿也不喜欢的男人,秤杆挑落红盖头,在满身酒气的他身下如僵尸般麻木承欢,除了痛,什么也没有留下。
崔祥终于餍足地睡过去后,她还是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帐顶。
帐顶上描绘着并蒂莲、蝙蝠、祥云等寓意吉祥的花纹,在黑暗中只能模糊地辨认出一个形状,看上去就像无数奇形怪状的阴影,居高临下地窥觊着她。
眼泪不知不觉顺着眼角流到了耳朵里,钟绿娉闭上眼,无声地哭了起来。
这还只是新婚之夜,往后漫长而痛苦的几十年该要怎么度过?程奉仪当初是怀着怎样的期盼,才能忍受那样一个蛮横霸道的男人这样的凌辱?
倒不如一死了之,她心如死灰地想。
就在她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时,窗外忽然传来一个男人压低嗓门的说话声:“王爷,王爷!”
钟绿娉浑身一僵,觉得这个声音十分耳熟,奈何太小声,听不太真切。
崔祥睡得很沉,并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那人不得以又提高了些音量:“王爷!”
这回钟绿娉听得一清二楚,窗外的人是自己哥哥钟年。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而且今晚还是洞房花烛夜,大舅子跑来找妹夫,这是什么理?
钟绿娉满腹狐疑,还不待思索出结果,身边的崔祥翻了个身,被钟年一叫,醒了。
她赶紧闭上眼装睡。崔祥似乎早就知道大舅子会来,睡梦中听到动静,马上就睁开眼坐了起来,探头来看钟绿娉。钟绿娉竭力放缓呼吸,眼珠不动,让自己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实则心跳如擂鼓,紧张得手在被窝里攥紧了床单。
崔祥没看出破绽,就掀了被子下床去,衣服也不披,靸着鞋去开门。
等他带上门后,钟绿娉马上跟着爬了起来,赤着脚跑到窗边偷听。
崔祥问:“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钟年回答:“王爷请放心,叶家听说王爷娶了绿娉,已经决定要和钟家合作,谢家之前夹在崔颉崔绎兄弟间两头不是人,听了叶老爷子的话,也决定帮王爷。”
钟绿娉心思飞快地动起来,猜想道:“他们要做什么?叶家、谢家和钟家都搅和进来,哥哥瞒着我半夜来找王爷,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就听屋外崔祥不屑地嗤道:“谢家已经成了丧家之犬,能帮得上什么?”
“王爷此言差矣,谢家虽被崔绎撵出了宣州,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经营宣州已有六代人,在宣州的势力根深蒂固,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清除的,只要王爷纳谢效的女儿谢玉柔为贵妃,谢家愿倾尽所有力量,帮助王爷登基。”
钟绿娉吓得一下捂住了嘴——崔祥想要造反!
“本王早就说过,此生只娶绿娉一个,你还是绿娉的亲大哥,怎么帮着别人家的姑娘说话?”崔祥有些不高兴地说。
钟年呵呵笑了几声,说:“男人哪有不三妻四妾的,更何况王爷将来是要做皇帝的。绿娉能做王爷的正妃,将来做皇后,已经是她莫大的服气了,后宫之中若无桃红柳绿,做了皇帝又有什么意思呢?”
崔祥沉默了一下,钟绿娉紧张得手都在抖。
“……说的也是,”崔祥很快就松口了,“我曾见过玉婵嫂嫂,都是谢效的女儿,想必玉柔也差不到哪里去,呵呵~”
他在外面呵呵,钟绿娉在里面却恶心得要吐了。
原来他所谓的喜欢自己,也不过是如此!前脚才把自己娶进门,后脚又开始惦记别的女子,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简直不是人!
她忽然觉得这世上的男人一个个都是这么的恶心,以糟践女人为乐、为荣,把用情不专当做是高贵的象征,并为此沾沾自喜,而她一直憧憬的如意郎君,十八年过去依然不见踪影,大概是再也不会有了……
这时崔祥忽地又道:“岳父大人那边,你说服了吗?”
钟年遗憾地回答:“没有,家父的态度十分强硬,这次绿娉嫁给王爷的事,也是娘瞒着爹做的主,我爹还蒙在鼓里。——不过王爷放心,我一定会说服他的,何况我爹也希望绿娉做皇后,王爷只要肯立绿娉为皇后,钟家必然会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崔祥勉强接受了:“那就好。说服岳父大人的事就交给你了,本王来日登基,好处少不了你们钟家的,到时候本王就封你个骁骑大将军,上朝的时候,你站在武官的最前列!”
钟年大喜,连忙谢恩:“谢王爷!……不,谢皇上!”
钟绿娉:“……”
原来大哥为了当大官,就这么轻易地把自己这个亲妹妹给卖了,不止他,就连娘也是,虽说自己早就知道娘一心想要往高处爬,可也没想到,她竟比持盈的父母做的还要绝,几乎是用她的命来赌一场胜负难料的局。
如果持盈姐姐知道今晚的事,一定会觉得长孙大人夫妇是情有可原的吧,不管怎么说,持盈姐姐嫁给皇上,并非他们本意啊!钟绿娉在黑暗中摇晃了下,手扶着案桌,几乎站立不稳,心中万念俱灰,再也燃不起对生的渴望。
她背靠着柱子,想哭,哭不出,眼睛就像一口干枯了的井,连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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