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楚展颜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了。
只知道自己变的愈来愈淡漠,似乎什么事都不在意不放在心上,就像意识与身体成了两个部分,比如现在,他的精神在想别的事情,可身体的反应却丝毫不受影响,一招一式冷静的出奇,任那邪修青年枪影密集如泼。
就像自己成了自己的观众
非常奇妙而又诡异的感觉,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只有战斗陪伴。
楚展颜忽然很享受这一刻,安然沉浸,就像被阳光晒过的温暖海水包围,虽然他并没有见过海,也没见过书中说的麦色沙子……
黑气翻卷,冰凉中带着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鱼腥味,某一刻枪刃与剑锋相撞,清脆的金铁锵喨声中有如一记山门钟鼓,楚展颜只觉双耳嗡鸣,世界重新变的清晰而危险了起来。
铜环的撞击声仿佛春雷般短促急迫,寒光扑面,幻觉与现实刹那的交错令他的身体产生了极短暂的迟缓,枪尖像是块磨盘撞来,楚展颜下意识扭头躲避,只觉耳下脸皮冰凉,一阵的痒痛。
估摸着是被枪刃开了口!
“得手了?!”
邪修青年心下惊喜,他原以为自己今日难逃一劫,甚至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但看样子对方似乎也并不如何厉害。
至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厉害。
也许自己今天可以不必死,继续苟活下去?
是了,为什么不呢?
生命无常,他不在乎生死,因为打从成为邪修的那一天起,他就注定要活在中原正道修行者的追杀之下,邪魔外道非我本道,谁让这世间屈指可数的山门中没有魔宗呢?
青年只在乎自己这有限的生命中,能不能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练枪,比如成立一个庇护外道修行者的山门,比如可以大摇大摆走在阳光下而不必担心随时而来的正义凌然。
他答应了毛丫头今年元宵节要陪她一起去长安看雪,赏花灯,吃正阳街十二个铜板一份的芝麻馅大元宵……
他还要去南门小巷瞧一瞧不知道现在还存不存在的老宅子。
青年眼中仿佛有某种光泽在闪烁,手腕一拧,黑枪斜挑而出,刺向楚展颜的咽喉,滚滚黑气粘稠如水,枪尖就像船刀,在水中划出极短暂的乌光。
非常快的一枪!
与先前的招数大有不同。
枪芒来势汹汹,虽然远不如某只老鱼精的金铃,但仍不能小觑,楚展颜自知剑轻不能与枪硬碰硬,于是拧腰侧身,那乌光便贴着他的鼻尖一掠而过,黑气扑面,撞在脸上四下卷散,于是少年下意识眨了眨眼。
但眨眼并不耽搁出剑,因为他现在并没有走神。
在青年枪芒略过的同时,他的剑也竖了起来。
薄薄的淡蓝色剑身,正好停留在了枪杆与衣衫之间,以至于邪修青年的全力一枪就像是成了一把插入锁的钥匙。
带着机关的锁!
钥匙入孔,剑锋铮亮,薄纱似的轻抚在枪杆上,然后随着楚展颜舒展开的手臂急坠而下,瞬间便犹如落石般迅猛,切向了邪修青年握枪的手!
枪为百兵之王,大开大合,攻守范围及广,但却不善近战,弱点也非常明显。
那就是整体过长,很难收力。
于是这一招看上去更像是邪修青年将自己的手向着剑锋递过去,而楚展颜显然也没有留手的意思,剑锋下砍,势要切下几根手指来!
狠辣异常!
君子陪剑。
可少年不是君子。
虽然他经常固执,虽然他总被某个家伙指着鼻子大骂烂好人,虽然他总是死气掰咧的守着自己那套是非观,虽然他有时认死理看上去就像个傻子,但他依旧认为剑只是兵器。
而兵器是用来伤人的!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所以当流浪人间的少年挥起剑时,他便不再是那个好说话的少年,也不是霍笙口中的烂好人,而是想尽一切办法杀死敌人的草原狼!
邪修青年心中大骇。
电光火石之下融不得他再做多想,心中某个承诺支撑着不能放弃的信念,他闷吼一声,声音短促而低沉,就像是野兽,黑袍下的手臂上肌肉爆炸般拢起,灵元冲入掌心,一股大力便轰在了枪杆之上。
“啪!”
枪杆弹动,强劲的震颤之力也在同时爆发,如蝉翼的剑锋顷刻间发出嗡鸣,被弹起六寸有余,在青年的小臂处一划而过。
黑袍顷刻间被割破,有一物随之而出,“叭”的一声轻响,摔在了乱石之间。
那是片薄薄的白肉,就像是枪刃,血丝才刚刚渗出,白色顷刻染红,新鲜如同菜市场案板上的猪肉。
“来啊!”
邪修青年爆吼,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又像是被疼痛刺激到了脑袋,回身出枪想要抢攻,神情却在转身的刹那凝滞。
因为楚展颜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淡蓝剑光耀眼夺目,璀璨如星河,他再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感觉胸口仿佛被铁条抽打,冰凉之下有股无法阻挡的力道,整个人登时倒飞了出去。
“轰!”
邪修青年直接撞在了院中的青铜鼎上,将那百余斤的鼎身愣是硬生生撞退了数寸,一口鲜血喷出,身体也如同破布般软绵绵的滑了下来。
嘡啷一声脆响,那杆他从不离手的黑枪也终于掉落在地上,躺在了主人的身边。
殿前院落,一切归于寂静。
邪修青年还没有咽气,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此刻平日里简单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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