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慕夏终于走到了老叟的身边,她拿着手中最后一样信物,犹犹豫豫的亮了出来。
那是……平西王他自己的东西!七千年后!
姬慕夏咬着银牙道:“前辈,这是……平西王大人留下的家书……”
顾清匆匆走到姬慕夏的身边,与姬慕夏并肩而立,然而满头白发的老叟,已然平静不语,眼神遥遥看着窗外的雨幕,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顾清与姬慕夏。
姬慕夏呼吸略有急促,“平西王前辈!?”
平西王,毫无反应。
“咦?”
顾清在姬慕夏身边皱了皱眉头。
“平西王前辈?”顾清轻轻喊道,然后迟疑的伸出了一根手指,好像要碰一碰平西王。
姬慕夏慌忙将顾清给拉住,“夫君,不可冒犯平西王大人!”
顾清抓住姬慕夏,却仍然皱着眉头,轻轻的伸手探向了平西王。
姬慕夏素手一捏心神微紧,不自觉转换身位护在顾清前面,而顾清伸向平西王的手却在两人惊诧至极的目光中,轻轻“穿”过了平西王!
仿佛一片幻境,顾清的手,直接从平西王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顾清恍然道:“他看不见我们!?”
近在咫尺,却触手不可及。
原来,平西王根本就看不见他与姬慕夏的到来。
姬慕夏匆匆道:“夫君,是平西王前辈将时间逆流回尚未见到李子鹤时,前辈不可能看不见……夫君你快住手!”
顾清伸出的手,忽然摸在了平西王的脸上,然而……依旧穿虚而过,什么都没有发生!
平西王亦如之前,静静的看着雨幕,好像顾清大不敬的动作根本不在他的时间里存在过。
姬慕夏呆住了。
顾清讪笑道:“嘿嘿,看来他确实看不见我。”
姬慕夏拽住顾清的手,颇有忧怒的道:“夫君你太莽撞了!”
顾清却端起一张桌椅摆在平西王的桌边,大刺刺坐了下去,“总得试试看。咱们没多少时间能耽搁了。”
姬慕夏微愣,什么没多少时间能耽搁了?
顾清道:“慕夏你和我坐一起。”
然后顾清又指着在平西王对面摆着的一张空椅道:“不要碰到那张椅子,半点都不要碰!”
在平西王对坐的方向,摆着一张空空的椅子,椅上无人,面前却被斟入半杯酒,好像被谁喝过,现在只剩下半杯了。
姬慕夏虽然疑惑,但既然是顾清说的……她看了一眼平西王,郑重的行了个顾清没见识过的大礼,“前辈得罪了!”
然后才乖乖走到顾清身边,与顾清同分一张椅子。
两人坐下之后,平西王竟好巧不巧的就有了反应。遥望雨幕老者收回目光,落到身前的酒盏上,他举杯一饮而尽清酒,几滴酒香从嘴边落下滴答的碎在地上。
“行不知道于方,方圆不正于矩!”平西王拿起酒壶,潺潺往空杯中倒酒。
他的声音很老,又很有一种韵味,并非而仙而神,反倒像年少轻狂时的那种意在天下。
酒壶潺流出一条银亮的酒线,滴滴酒水入杯,杯中酒却不见升,恍如有一片枯海在杯中,怎么注酒也注不满了。
咚!
一声轻响,顾清与姬慕夏闻声看去,平西王对坐的空椅前,那半杯酒水竟飞在半空,不知不觉少了三分之一,酒杯循落木桌,瓷碰清脆。
“爱仁不若江莲,爱子比若黎之来,朝出莲不知季枯、何道方圆,晚黎之落,诸子眠、无谓不正。”
渺渺茫茫,有淡声四下响起。甚至于不能辨别男女,却能听清字句。
平西王提着酒壶,酒壶的酒仿若无穷无尽,依旧潺落进装不满的酒杯中。
“吾尝退以修见,德信……我见不如剑!”平西王面色略有洒脱道。
对桌之酒又恍少三分之一,酒水见底。
“勿笑羞吾天亦怜、多三千载不可见。尔小儿寻曾,夸作……与天寿也!且枉言……你知也。当真天寿?吾猜,三千。而天寿也不终也,余不及天之意也,天之方圆定规矩依不终。”
“掇衣行胭脂兮,衣上为方圆在。掇衣行逆鸳兮,方圆以为坐不移。掇衣行非公兮,吾澄亮方圆为不悔。掇衣行正往兮,且伴若离以将目!”
平西王斟酒,陷入了难以作言语的追忆。手中酒杯永不满,酒壶永不枯。
酒香四面溢,听雨幕匆匆浓浓,天地之大广,仿徨依不终。
平西王眼中有看不见的泪气冲进酒香中,道:“三千载何长……你有无喜好?”
对桌最后三分之一的酒水飞入空中,散尽天之雨。
杯盏摔落桌下,破成碎片。
平西王的斟酒的手颤抖,无尽的壶终,无底的杯满,酒在暗淡的灯火中晃动。
平西王一饮而尽,手沾杯中余酒,在桌上轻轻笔画。
“草春。”
晚来听春草。
对桌无人,桌上却一笔一划,慢慢的补齐了最后一字。
“生。”
晚来听春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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