蝈蝈张翅膀,群集低飞翔啊。
一飞过胡萍,再飞到田垄啊。
绕屋又三匝,家族正兴旺啊。
山南有大木,山北有黄鸟啊。
一飞过山林,再飞到我家啊。
绕梁三揖首,世代绵延长啊。
张家有娇女,赵家有丁强啊。
随女驾车牛,壮我大坪房啊。
……
豪迈的歌声和着乡村朴实而喜悦的气息,飘过葱茏的山脊,回荡在蜿蜒的山村道路上。
歌声来自于山林中长长的一条人龙,踩着杂沓而欢快的步履,人龙的后半截身子还掩映在层峦叠嶂的山谷间,领头的部分已经来到了山脊的平广大磨盘。跑在最前面的是几个半大的小孩,七八岁到十来岁不等,眼睛里闪烁着纯真而顽皮的笑容,嘴里发出杂乱的口哨和尖叫声,为整齐有序的山歌增添了别样的韵律。即便是浑身的灰泥也掩不住他们脸上的兴奋,热情被他们一把鼻涕一把口水地揩在乌黑油腻的衣襟上。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好时节。
江寰潋拉了拉马缰,靠在草坡畔的一棵大树上,微笑地看着长长的迎亲队伍从身边走过。这一定是附近某个村落的庄户大族,才能在如此多难的岁月举办盛大的礼仪。而他自己也有理由高兴,估摸着二夫人临盆的日子也该到了,希望她也可以给自己添个大胖小子。
待得人群过去,江寰潋才看见一个仆从赵兴匆匆跑来,边跑边兴奋大喊:“大人,大人,大喜啊。”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江寰潋表面不悦地斥责了一句,可心里却在微微跳动。
赵兴喘了口气,腆着脸笑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我刚刚在前方探路时巧遇到了曹史韩大人的卒吏周堂,说是他做产婆的大姐三天前到府上去了,此刻怕是小少爷已经出生了吧。”
江寰潋心中一紧,不由脱口问道:“周堂有没有说其他的?”
“其他的?”赵兴摇摇头:“他赶着上武城催粮,只知道这些。”
“哦。”江寰潋有些失望,然而同样也有着深深的期望,不管怎样,他希望在自己回家时听到的是一个好的消息,看到的也是人们笑脸相迎的热情,他期望二夫人为自己生了一个儿子,而且母子平安。
“走吧。”他把缰绳交到赵兴手中,自己翻身上了马。此刻的他归心似箭,脚下不自觉地便带了点力,马儿在逼仄崎岖的山道上小跑起来。赵兴急急地边跑边喊:“大人,慢一点,这儿很危险。”
江寰潋到家时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了,距离周堂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天。然而还没进院子他就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氛,这种气氛很压抑,没有喜悦,没有悲伤,从迎接的仆人们的表情中他体会到了深深的不安,就连平时活泼聪明的大儿子江齐也束手束脚地站在廊檐下,悄悄地用眼神偷瞄自己的父亲。
这种奇怪的气氛瞬间在他的心上加上了重重的石碾,压得他心浮气躁,他厉声对着来迎接的管事忠伯问道:“二夫人呢?”
“在……在里屋。”忠伯嚅嗫着回答。
江寰潋推开对方,大步向内院奔去,穿过长长的回廊,惊起屋檐下两只筑巢的燕子。三月的风还带着料峭的春寒,熄灭了他旅途积淀的喜悦和期盼,此刻的他内心无比的复杂,从下人们的神情中已经料到,母子平安已经不能指望,他只希望二夫人能平平安安就好。
和长长的旅途中始终挂念着一个事情不同,这一生似乎从未在这么短的路途上想过这么多的问题。二夫人甘棠和大夫人甘槐是亲姊妹,大夫人自小身体就差,在生下儿子江齐后便丢下江氏父子带着深深的遗憾撒手人寰。二夫人那时不过十四岁,在姐姐含恨的眼泪中答应了照顾夫君和幼子的愿望,这一照顾便是整整十年。
在回廊的尽头,江寰潋差点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赶紧侧身到一旁,躬身行礼:“江大人。”
江寰潋认出来人是西城的医师公孙令濮,他停住脚步向对方回礼:“公孙先生,可是来替甘棠覌诊的?”
公孙令濮稍稍顿了顿:“回江大人,二夫人身体已无大碍,只是……”
“只是怎样?”
“恐怕无法再生养了。”
“哦。”江寰潋心中掠过一丝失落,但总算听到了二夫人安好的消息,他没有注意到公孙令濮闪烁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表情,挥挥手,独自沉思着向里屋走去。
甘棠的产房在院子最里一间,荫蔽在阳光和风雨都不易企及的角落。屋子里很暗,江寰潋轻轻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床上瘦弱蜷曲的背影,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听到开门的声音,甘棠用疲惫而沙哑的语调轻声问:“公孙先生,还有事么?”
“为何不点灯?也不叫丫头服侍?”江寰潋尽可能用柔和的语气说,虽说话里有责备的意思,可是语境中却是掩不住的关切。
“夫君!”突然听到江寰潋的声音,甘棠的身躯先是僵直,突然便急剧地颤抖起来,她的语气中没有任何的欢欣鼓舞,反倒是多了一丝恐惧,一丝悲哀。她没有回头,只是把身子蜷曲得更加厉害。
江寰潋点燃油灯,却听到甘棠发出一声尖叫:“不要。”她似乎特别害怕见光,一只手拼命在身边摸索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嘴里不停发出哀求:“求求你,别点灯。”
“夫人,别怕,是我。”江寰潋一边说一边举着油灯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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