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馥的一句“吃酒”,若在往日平时听来定是能让人惬意,可在眼下而今,不论是刘赫还是盛为,却都觉此二字刺耳无比。
“你而今不适饮酒!”刘赫抢了当先,道出了盛为欲说之话,“且我三人均是一夜奔波未歇,为何独要挑疲乏之时饮酒?”
“那是你们未歇,并不是我!碍不得我什么。”盛馥学着刘赫的口吻,似笑非笑,”且饮酒不就该是兴之所至?你一个如此嗜酒之人,为何就不愿尽兴而归?”
“你虽不嗜酒,却也是爱的!”盛馥又对着盛为说道,“我一路带着这些酒,一滴都不曾沾过,今日既想到了,不如乘兴!”
若说方才盛为还能压得住“诀别之意”懈来的惶恐,而今盛馥这样一说,那便是坐实了“果不其然”之想,促着他就地生出了许多害怕,他怕盛馥果真会一去不返,他怕此生再不能与那“齐尔永”戏虐逗乐,他怕此一生都要用来偿那两个孩儿的孤寡之痛......
“你带着这些酒,不是为贺齐尔永回来才用?而今吃了,不坏了自规之定?”盛为以为是憋住了心绪,只作了个玩笑之问,但不知他所思所想皆已写在了脸上,被心中本已荆棘丛生的刘赫看了个满眼。
“留给那日的,是刚有享儿时尔永酿下的梅花酒。”盛馥平常的声气中暗藏着万般眷恋遐想,“如今吃的,只是寻常的九里香罢了,哪里又相冲了?”
“朕!”刘赫斟酌着措辞,不想显妒确欲生威,“朕回想当日,你沾酒之时寥寥无几。而今此非常之时、非常之地,你忽而要做这不长做之事,其中的缘故,是为何来?”
“是为何来?”盛馥只笑着挥手示意初柳与绿乔快些上菜,直到她亲自夹起一只小到另盛为“不忍相看”的虾子放入刘赫碟中才答,“为不负你这一片心意!”
一时间刘赫语滞难言,盛为懵然不解。他左右揣摩着众人神色,又见绿乔的眼风总止不住地往刘赫那里掠去......
“这、难道是你,去捕的?”他指着那碟虾子问了刘赫,“果真?当然?”
“朕,路上见有山溪,有溪便是有潭,有潭就当有鱼虾,而盛馥颇是爱虾......如此,便是随手捕了些许。”刘赫看着那一盘“楚楚可怜”的冬虾,蓦地有些后悔本不该意义用事、惹下如今这一场尴尬......
“啧啧啧!”盛为夹起了一个虾,悬在半空怜惜不已,甚至就要落泪,“二郎怕你是要空付了那亲下冰寒之水之苦--盛馥确是爱虾,可我家冬日里寻常却是不食。你可知缘由?”
“缘由便是!”盛为喘了几口气,又重重地叹了几回,“缘由便是冬日是乃滋养生机之时--像此等类同于竭泽而渔之事,是断断做不得的。可而今居然也是做得了?”
盛为这等嫌恶之态于刘赫可是万分熟稔!他愈瞧愈发觉得他是像极了东方举那厮......“嘶......不止!”刘赫幡然醒悟盛为那“竭泽而渔”之说岂止指向眼前那一盘虾子--“留清,朕知你而今于朕是有诸般不满不削,然你可知,朕亦不削你之不削。”
“你多心了!他此处拿来比的并不是你!”盛馥将酒斟满了自己那盏,却转手推到了刘赫跟前,“你可还记得那日太湖楼中我曾说过,‘并无有鱼虾来戏那潜龙’--如今你倒是自己找来了自戏之物!”
姐弟两人说话皆带弦外之音,倒让刘赫不得不罢休有关于两人初识时的缱倦之想--他难耐不安、劈手就夺过盛馥手中酒壶,肃色道“盛馥,你难道不知朕不爱捉摸揣测?”
盛馥被夺去了酒壶却一反常态的无怒无急,她点点手指,示意初柳直接将那酒坛抬来:“本就无有什么可捉摸揣测的,当说的我自会讲,只不贪这一时之快罢了。此刻只吃酒!”
“你不可吃酒!”刘赫与盛为齐齐喝道。
“归正吃了也不会即刻就死,又有什么吃不得的?”盛馥话毕一仰颈、一盏酒尽,盛为与刘赫想要抢夺都是不及。
“你是真不想活了不成?”盛为抢过酒坛就牢牢抱在怀中,“此去也......”
“盛为,此去有关你之担之责我都已说尽,不必再提。”盛馥一眼万言,她要让盛为忌惮原有“旁人在侧”,是当谨言慎行。
“说尽了?二郎但不觉得那话已是说尽了!”盛为胸口憋着一团无法舒畅之气,“素来凡事只按你之所想、你之所愿,你说罢了便是罢了。可二郎以为,但凡不听人言、不纳人谏,便是言不尽、事未休.......”
“我秉性如此。”盛馥忽收了笑颜,冷声道,“盛家二郎难道一贯不知,因此而今不适?”
虽只是只字片语,可刘赫知晓他们是在议论方才自己听间的盛馥“独去”之事。于他看此事本就不需得议论计较,因他决计不会许了盛馥独去,是以盛为而今之争也是多余之举。
“留清!你姐姐既说此刻吃酒,你吃酒便罢!余事过后再议也是不迟。归正她眼下若要如何也是不能,你我之忧又从何来?”
“呵呵!”盛馥听见刘赫有来有去地学了一回她的话,讪笑将方才端上的缥色瓷盅拨到一边,“本想藉此报你捕虾之情,如此我倒是要想想,是否还要给你了!”
“朕除却你之安危喜乐,余他要与不要都是无妨!”刘赫料想那合盖的盅中无非也就是汤羹之流,眼波扫过就当自己已是用过,“我们相识至今、一同饭食之时虽不多、然也不乏,其间朕为你特地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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