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洛阳城东踏‘春’馆一天中最具活力时段的帷幕悄然掀开。
踏‘春’馆地处洛阳城东三十里,东来的商旅无法在城‘门’关闭前入城,只好在此落脚,久而久之,围绕着踏‘春’馆逐渐形成一个集镇,与普通的城镇不同,这里远离里坊制,夜间无禁。洛阳城里的不甘寂寞,热衷夜生活之辈趋之若鹜。
因为繁华,所以更繁华。
‘春’天依旧日短夜长,黑幕早早降临,歌舞又起,浮华上演,随处可闻丝竹靡靡之音和欢声笑闹之喧嚣。
在这小片王国里,论热闹,踏‘春’馆认第二,无人敢称第一,龙头地位无可撼动。
既是龙头,自然上档次,招待的都是贵宾,贵不贵,不看人品,看什么?开元通宝!多者入内,凭贵宾卡入场。
盛唐时节,世道最不缺有钱人,踏‘春’馆里每夜涌动的人头便是明证。
哟,这位爷,来的真巧,今天我们请来了名满洛阳的公孙大娘传人――渺渺大家,可一饱眼福喽!
哎哟,李爷,您又来了,里边情,惯例,包厢雅座!
哟,是侯爷……
大堂经理笑容可掬,能甜到客人心里去,他一登场,几可让弥勒佛下岗。
当然,并非人人都招他待见。一伙风尘仆仆的军人被他拦在了‘门’外。并非歧视大兵,只是,这群人太过邋遢,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先别论穷富,长相有赶客之嫌。
对不起,请出示贵宾卡。大堂经理笑容消失的速度甚于山崩河堤决。
滚!
来者不善。
渤海国的地盘俺们来去如风,大唐的地界倒入不得?
秀才遇到兵,吃亏的总是前者。大堂经理再八面玲珑,再油嘴滑舌也不顶事。兵痞子们愣是闯了进去,无人敢挡。
十数名大兵旁若无人,占据了大厅最显眼的座位上。
翠‘花’,上酸菜!鲜嫩竹笋,烧烤里脊‘肉’,将军排,梅‘花’鹿‘肉’,还有‘交’河葡萄酿,不要烫的,冰镇之。
大兵们不客气,大嘴嚷嚷,分贝之高让喇叭相形见拙。
哦,对了,再沏一大壶西湖龙井,明前茶。
难道世道变了,兵爷也附庸风雅?
馆内,万众瞩目。
老板来了,菜没来。单刀赴会的勇气可嘉。
知道兵爷会吃能吃,就是不知道兵爷有开元通宝否?
无论是自然规则,还是潜规则,有理无钱到哪都行不通。
为首的兵爷不动声‘色’,稍稍点点头。只见数名大兵往腰间一伸手,各取出一个袋子。桌面上哗啦啦洒满一个个‘诱’人的宁远金币,没一千也有八百。
好多钱!掌柜两眼放光。
早说嘛,老子啥都缺,唯独这金灿灿的泛滥成灾。为首的兵爷淡淡而笑。
啥态度,钱多到蛋疼?
馆内的大爷们看了都有动武的**,不是抢钱,而是揍人。考虑到对方是职业军人,忍了。
有钱好说。老板与大堂经理的态度立马原地后转,180度,眉笑颜开,将前倨后恭的典故演绎得维妙维俏。
好酒好‘肉’好茶都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五星级服务。兵大爷太有内涵了!
大兵们不客气,赶了一天的路,肚腹空空,为首的兵爷起筷剪裁,揭开大吃会比赛之幕。
气吞万里如虎,风卷残云,牛饮鲸吞,一时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闹出的动静惹得整个踏‘春’馆里的人频频侧目。
“我说过,中原文明起源于我们新罗国,不信?看楼下那狼吞虎咽的吃相,在我们那,再平常不过。但是,我们新罗人吃起饭来要生猛得多,这就是原版与学版的差距。以此类推,新罗国的文明显然要高于大唐。”
楼上的雅座,有人在大放厥词。
“还有孔子,他的先祖是我们新罗人,后来战‘乱’被迫迁徙渡海到山东……还有屈原,他的祖辈也是我们新罗人,端午节在我们新罗国是盛大的节日……”
“一派胡言!有辱斯文!”
大唐文人率先反对。见过无耻,就没见过这么无耻!孔夫子与屈大夫的家谱世代华夏之民,证据确凿。啥时候领过新罗人的护照?
反击开始了,其时驳斥根本无须费力气,实例信手拈来:“话说你们新罗国的文字还是我们中原传过去的吧?名字也是,否则你们还是一群无名无姓山野之人。”
然而,脸皮厚仿佛是新罗人与生俱来的技能,朴正欢丝毫不在意唐人的态度,继续自己的论点。
“很久以前,我们新罗人从西方大陆向东迁徙,路过中原,见你们的祖先可怜,于是教他们习字……”
放屁!
是可忍,孰不可忍?文人不再斯文。
与众人怒斥新罗人的表现不一样,楼下的兵爷似乎唱的是反调。
“这位新罗大兄有意思,可否移席一叙?”
终于找到个知音,朴正欢很意外,虽然是些粗鲁不堪的大兵。
酒逢知己千杯少啊,管他什么身份,关键是有听众。楼层不是距离,蹭蹭蹭,新罗人几乎是跳下来的。
“在下朴正欢,未请教将军大名。”
回答:“将军我姓古,人称月说。”
原来是古月说将军,久仰久仰。
新罗人抱拳,嘴里吐着毫无营养的公式。
“不知古将军有何见教?”
“本将军适才听君一席言,如闻高山擂鼓,发人深省,醍醐灌顶。故而想请先生过来当面赐教。”
古月说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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