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娘娘貌若天仙,就跟从前一样好看呢。”绿秀并未多想,一边为她梳着长发,一边笑着回答。
静静的望着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她将手伸向铜镜,想要触摸她的脸,是不是真的跟从前一样柔软,可是她只摸到冰凉的镜面,眼泪无声的滑落:“我是谁?”
身怀有孕的女子果真都是多愁善感的,绿秀赶忙的哄着她:“哎呀,娘娘怀着身孕呢,怎么哭了?”
她牵强的笑了笑,伸出手拭去眼角的泪,就在这时听到房门处传来“扑通”一声,转过头去正见一宫人狠狠的摔倒在地,想是被门槛绊倒,她的面色如此恐惧,面色都是惨白的,绿秀立刻上前训斥道:“糊涂的东西,你是哪儿的宫人,惊扰了娘娘可知该当何罪!”
那宫人并不是在她身边伺候的,但她看上去如此眼熟,略一回想,她起身制止了绿秀,上前几步道:“你是郡主身边的宫人?”
宫人想回答,但张了半天的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整个身子抖成了筛子:“郡主,郡主死了!”
她站在屋子里,只觉身子很冷,良久,不敢置疑的望着她:“你说什么?”
宫人恐慌至极,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而是不断的磕头,声音抖的不成样子:“郡主,郡主自裁了,奴婢推开房门,看到,看到满地的血,身子,都凉了…。”
翻天覆地的黑暗,她脚下一软,险些昏倒在地,绿秀一把扶着她,自己也是惊得说不出话:“娘娘…。”
推开她,她强撑着扶着桌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苦苦强撑着,一步步,艰难的走出屋子,外头的阳光真好,亮的刺眼,亮的人心疼。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走过去的,真的不知道,她的头才梳了一半,散落在两肩。一路扶着绿秀,真的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扶着,好几次险些倒在地上,脚步踉跄,像是每一步都踩空了,脚底便是万丈深渊,只一下就可以将她摔得粉身碎骨。
沿着小径,那一簇簇的紫薇花红的耀眼,绿叶浓翠,被风吹起时晃得人头晕目眩,可是偏偏种满了路旁,幽深茂盛,几乎看不到其余的花草。
这一条路,就属紫薇花开的最盛,乔木葱葱,那花朵一团团、一簇簇,迎在枝头嫣红如霞。花开满树,故而又叫满堂红,祥瑞之花。河苑说过,紫薇花开的最久,花期十旬,续续绽开,朝朝暮暮,长长久久……
朝朝暮暮,长长久久,这是河苑最喜欢的花呢。
记不清了,究竟是什么时候,她在前去看河苑的时候,就是在这条小径,紫薇花漫天的开,远远的,她看到她与司马毗一同站在花下,花团锦簇,才子佳人,司马毗像是惹她生气了,焦急的围着她哄了好久,可她依旧不搭理他,冷着脸转过身去,像是不愿看他,可是背对着他的那一刻,她站在很远的地方,看到了河苑嘴角的那抹笑,就如同这紫薇花一般,续续绽放,朝朝暮暮,长长久久。
如今,她依旧走在这条小径,那长远的花枝,伸展而茂盛的开着,眼前有些朦胧,似是就看到他们站在不远处,司马毗依旧是明朗干净的样子,他望向河苑的眼神依旧柔软多情,而河苑回眸,看到她,不禁扬起笑脸,笑颜深深,展露细碎的贝齿:“姐姐。”
终于到了,她的额上已经是密密的汗珠,咬着牙,咬紧了牙,面上毫无血色。一步步上前,房门是打开的,她看到的是漫延的红,触目惊心的红。
河苑,她死了多久呢?昨晚?深夜?还是子时?或者天蒙蒙亮的的时候,她靠在床边,坐在地上,用手中那把镶银的獠牙匕首,一下,两下…。划开了手腕,那血就这样滴落,接着源源不断的涌出,流淌了一地,染红了整个地面。
她还保持着坐着的姿势,依旧靠着床榻,向后仰着头,就如同昨日她坐在秋千上,微微扬起脸,迎接温暖的阳光。可是此刻,她迎接的不是阳光,她的眼睛是闭着的,毫无生气,就连那睫毛也泛着僵硬的温度。手垂落地上,左手是成滩的血,手腕是割开的红色,那血流的真多,满地都是,满身都是,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而她的右手,握着那把沾血的匕首。
梳妆台上有一张信笺,还好没有被风吹落,否则定会淹没在血迹里,再也认不清上面的字迹,那熟悉的字迹明显被泪打湿过,有些淡开的墨痕。
“姐姐说,有了河苑才会幸福,现在河苑死了,姐姐应该不会幸福了吧,姐姐不幸福,王爷哥哥就不会幸福,我的杀父之仇也就报了。
姐姐,船在漏水,修补不好了,我就要淹死了。死后有可能去找司马毗,也可能去找田大哥,谁知道呢,反正我什么都不记得。
原谅我。
河苑绝笔。”
她放干了全身的血,血迹已经凝结,不疼吗……她的脸那样生冷,泛着死灰一般的颜色。她很怕,真的很怕,怕的不敢上前。
可她还是上前了,脚下踩着她的血,沾染了鞋底,她跪在她面前,去握她的手,将她手中的匕首拿开,她的手那样凉,刺骨的凉,很冰,还很僵硬。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能握紧,因为她在抖,抖的不成样子。映入眼帘的是血,呼吸中也是血的味道,她伸出手将她抱在怀中,她的身子已经那样冰凉,费了好大的劲才扳过,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抱在怀中。
“河苑,别怕,姐姐抱着你,就不会凉了,姐姐给你暖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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