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东门外的一轮旭日,东区食堂的大师傅苏士玉在清晨六点就起床了。作为社大骨灰级的厨师,准备早餐这种简单的工作自不需要他做的。但他还是来到了食堂,看看吃早饭的人流。
他在这里已经干了二十载,常年掌勺使他的肘部骨质增生,引发一阵阵疼痛。从早饭的人流,他判断会有1200个学生回来午餐,而其中,大约有60个人有足够的勇气和实力点社大的至尊美食—水煮肉片。
8点钟,人流逐渐减少。苏士玉来到了食堂边的空地,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堆堆冬储大白菜,破败的菜叶诉说着它们历经的艰辛。
来自南方的学子不会知道,这些他们认为是猪食的白菜,将成为自己饭盒中的美味佳肴。
苏士玉挑出了10颗最破败的白菜,装上了推车。他很清楚,其他白菜还能保存更长时间,食堂的经费已经捉襟见肘。
在后厨宽大的案板上,苏士玉缓缓地将一大块猪肉切成肥瘦相间的3毫米薄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精确的厚度意味着什么,切得太薄将冲淡肉味,而太厚,汤汁则入不了味。
为了做出最美味的水煮肉片,他切了足足两个小时。
帮厨的小牛来自遥远的青藏高原,在师傅苏士玉两年多的**下,他已经学会做很多菜肴,却始终掌握不了水煮肉片的要诀。
他告诉师傅,油已经热好了。
苏士玉把花椒和干辣椒节、蒜片、姜片、葱节、豆瓣放入硕大的油锅中一顿爆炒,手肘又开始隐隐作痛,汗水从额头顺着鬓角流下,小牛急忙给师傅擦了擦汗。
一桶滚水灌入油锅,摘好的菜叶被倒入锅中,旋即又被捞起来放到了大铁盆中。肉片陆续滑入锅里,苏士玉用大勺缓缓拨动着肉片,眼睛紧紧盯着锅内,双眉紧蹙。肉的火候是成败的关键。
“关火!!”
苏士玉一声大吼,小牛闪电般地关掉了炉灶。肉片和汤都倒入了盛着白菜的铁盆里,苏士玉在肉片上撒上了花椒和干辣椒面,倒入了一盆滚烫的油。
“嗞”的一声,水煮肉片终于出锅了。苏士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距离下课还有整整二十分钟,杨骏偷偷从教室的后门溜了出去。
跟苏士玉一样,清晨六点杨骏就起床了。未及用早餐,他提前将近两个小时来到教室占据了后排门口的座位,静静地等着上课。
现在,他向东区食堂匆匆走去,希望成为60个能吃上水煮肉片的幸运儿中的一员。
每天都能吃上肉,是他的人生理想,而每天都能吃上水煮肉,只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了。
然而杨骏来得还是晚了,水煮肉片的**窗口已经排起了长龙,排在后面的学生焦急地伸长脖子向前张望,几个试图插队的楞青被轰了出去。
排了十分钟的队,却如同过了一个世纪,杨骏终于来到了队首。大铁盆中只剩下盆底的一点肉片,苏士玉抬起铁盆的一边,将里面的肉全部舀入了杨骏的饭盆。
“欧耶!”杨骏失声地欢呼起来,这足足有1.2份水煮肉片!
而他后面的3个男生,则露出了绝望的神情,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窗口。
杨骏强行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端着饭盆,健步走向宿舍。
舍友们还在上课,杨骏走进了空无一人的宿舍,轻轻带上了门,细细地品味这饕餮美餐。
肉片似肥不腻,又酥又麻地冲击着杨骏的味蕾,直达大脑皮层最深处,沁人心脾的香味同时钻进了他的鼻孔,也穿过门缝,飘荡在走廊上。
张伟和裴振钢端着饭盒出现在了走廊,他们被这股浓郁的香味深深地吸引了。循着香味,他们推开了408的门,看到了沉浸在美餐中的杨骏。
张伟和裴振钢微笑着一左一右坐在了杨骏的身边,裴振钢轻轻地将饭勺伸向了杨骏的饭盆。
“噹”的一声,杨骏的茶杯砸在了裴振钢的头上,而张伟则像猎豹一样将自己的饭勺伸进了杨骏的饭盆,舀了一大勺肉,直接送进了自己嘴里。
他俩迅速起身离开了408,裴振钢的头上还顶着一个大包。
在后来的二十多年里,裴振钢吃过无数美餐,却始终对东区食堂的水煮肉片念念不忘。
毕业后,他毅然去了水煮肉的故乡工作。现在,每当他吃到水煮肉片,依然会习惯性地摸摸自己的头,回想起头上那个曾经的包,和那一段美好的同窗情谊。
而在社大人的脑海中,水煮肉片的味道就像一个味觉定位系统,一头锁定了各奔东西后的异地,另一头则永远牵绊着记忆深处的大学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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