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要以一己之力把沈明鉴也拽到绸子旁边。可不料沈明鉴居然纹丝不动。
这个矮小的文人此刻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气,死死扣住地上的石板,指甲上的鲜血仿佛寒梅怒放。
司长无论如何也难撼动他分毫,情急之下抬腿便踢,怒吼道:“松开,你这混账!”沈明鉴不久前刚挨了一顿揍,现在又受到拳打脚踢,旧伤钻心的疼痛。
可他强行忍住,大声道:“告诉你,仙药坊的孙郎中给我瞧过,我身上的每处伤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若再踢,就算赌赢也难解释了……”司长望了望绸子,又低头看了看沈明鉴,忽然怪叫一声撒腿跑出去。
这一刻他仿佛记起当年和爹娘逃难时的情景。那是一条黑漆漆的路,他根本不敢往前看,所以只能想象着路的尽头有一个坚固而温暖的房子,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困惑,更没有震天的喊杀声和烧向天边的火。
那里是他的家。可忽然房子飘起来了,变成一条沾血的白绫。它飞舞着,身姿曼妙,如同一只白鸽,又像是仙女的水袖。
它离他是那么近,那么触手可及。司长不禁流下眼泪,为了它,自己追寻了多少年啊。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但白绫仿佛擅长拨弄少男心弦的女子一般再次从他手边溜走。
司长已经记不得赌局了,他眼中只有心爱的白绫。他又向前跨一步,忽然发觉自己站到了大堂中
“明镜高悬”的牌匾下面。那四个字像是发怒了,横竖撇捺全都剑戟般张开,怒发冲冠,睚眦欲裂。
大匾抖动几下,带着沉重的风声向下砸来。司长一惊,纵身躲开,与此同时左手探出,终于将白绫捉住。
至此,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长长的出了口气。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身旁的景物变了。
四周雾气沼沼,全然分不清东西南北。他忽然记起自己还要勒死沈明鉴,心中蓦然一惊,几个箭步蹿回原先的位置。
沈明鉴依然趴在地上,几乎没怎么动。司长冷笑道:“看你往哪儿跑?”说罢迎风一抖白绫,飞快绕过沈明鉴的脖子,然后双臂叫力道:“死!”他感觉浑身充满力量,从未像现在这般自信。
只听得嘎嘣一声响,什么东西断掉了,然后轰然坠地。司长不禁一愣,这听上去不像是脖子能发出的声音。
他赶忙俯下身看了看,哪有沈明鉴的影子,官服下分明是一块生满青苔的石碑,上书三个大字
“忘川河”。
“忘川河?这是哪儿?”司长不禁喃喃自语道。
“我不是在公堂上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他举目四顾,忽见水波纵横,一叶黑色的扁舟徐徐行来。
小舟上的摆渡人好似骷髅般枯槁,肩头落着几只膘肥体壮的乌鸦。乌鸦碧油油的眼睛正盯着他。
这人说道:“走,我来接你渡河。”司长恐惧的摇了摇头:“滚开,我哪儿也不去!”船夫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可他肩上的乌鸦一阵呱呱的鸣叫,然后冲天而起,直奔司长而来。司长脸上的皮肉瞬间被啄得精光,他撕心裂肺的哀嚎起来……大堂中,沈明鉴站起身,只见
“明镜高悬”的牌匾将司长的头砸得稀烂。此刻他双腿一蹬,再不动弹了,手中兀自紧紧攥着那块染血的白绫。
司长死了,一个重大的阴谋浮出水面,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这个人欺上瞒下,勾结魔界,用种种手段获取大量钱财。
在天下第一赌局中他为了牟取暴利,居然挑动天罗神加害代表天庭出战的天残星。
事虽不成,然而罪恶之深实在已到了引发公愤的地步。经过众神一致裁决,雷火二神将他的尸首置于刑天石上,重锤八百砸成飞灰后扬到轮回之中。
挫骨扬灰,论仇恨之深已是极限。可司长最大的罪名居然不是如何害人、如何贪赃枉法,而是试图操纵赌局。
面对这种结果,沈明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可无论如何,元凶伏法,挚友大仇得报,一桩心愿总算了了。
清明时节,沈明鉴离开安天府衙门,携一壶浊酒,三两花生、半斤蚕豆,来到黑云肆外一座孤坟前头。
他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人会来,却远远望见一名妇人的身影。沈明鉴走近一看,居然是胡姬。
她的装扮、神态和风韵全变了,明显是个新婚不久的少妇。沈明鉴轻声唤道:“胡姑娘……”胡姬猛一回头,忙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沈爷,您来了。”沈明鉴点点头,盘膝坐下。
胡姬沉默着摆上杯盘,为老沈和一只空杯各斟满酒。沈明鉴哽咽道:“小于,兄弟来看你了。”说罢眼泪滚滚而落。
天空忽然飘起雨点,老天似乎也在哀悼。沈明鉴饮了几杯后,忽然问胡姬:“胡姑娘,你嫁人了?”胡姬局促的点点头:“回爷的话,正是。我家那口子是个行商,不嫌弃我出身低微,也不在意我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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