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吏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心想怎会抽中了自己?
元妡打量着他强装镇定,但实际紧张木然的面色,
愈发觉得找到了突破口,
打算先出言震慑住他,
“你好好想想,事已至此,是怙恶不改,继续保你的主子;还是要跟朝廷作对,自寻死路?”
言外之意,
他们之所以能拿到中央的户部账册,是朝廷已经有动郕州高层官员之心了!
沈贤明不屑地冷哧出声,
这种威胁恫吓的把戏,对于他来丝毫没有作用。
可对这个初来乍到,还没有完全裹进郕州地方势力的年轻人…
却相当奏效。
“我再问你一遍。”元妡用凌厉的眸光向他施压,“郕州的收支属实吗?”
“属…”那年轻吏吞吞吐吐半晌,终于坚定道,“不属实,远远不属实!”
台下人群惊骇…
这是官府罪行首次被内部知情人士披露。
元妡拍案站起,怒喝道:“被告沈贤明,你还有何话可?”
沈贤明眼睑眦裂,死瞪着元妡,“这是你们捏造的罪名,意图构陷于我!试问万吨粮草,千两白银,若真是被我暗中私吞,数量如此庞大的钱粮,我又能藏到何处?你们方才从衙门出来,可有找到确凿证据?光凭这几人嫁害的串词,我不服!”
元妡眉梢一挑,
被偷运走的货物,他们确实还没有找到。
所以…他敢这话,是打定无人发现得了赃物去向?
“好,徐公子指控你‘侵吞公款,中饱私囊’这项罪名…在未找到赃物前,我暂且不给你定……”
元妡并不着急,待寻到了铁证,看你还如何狡辩!
徐东锦见状,不给沈贤明喘息的时机,立刻让另一位证人上台接着控告——
这是位衣衫褴褛的中年商贩,看起来生活颇为不易,
他踟蹰了片刻,还是怯怯道:“人是…是现任兵马指挥使吴杰的同乡。当年,我俩一同来到郕州贩马…他手头充裕,头脑又圆滑,很快便攀附上帘地的商贸官,谋得了官府职位…而我却因家道贫寒,凑不够赂银,无法换得经营权,被他们赶出了郕州,从此辗转漂泊……”
元妡顿了顿,朗声吩咐他道:“你指认一下,在场之人,有没有当年你所的商贸官?”
中年人鼓起勇气,
“就…就是他!”
就是这张他永远也忘不聊势利面孔,虚伪可憎,毁了他的一生!
何归看着指到他眼前的手指,乍然恼羞成怒,“你可得看清楚了!别瞎了一双狗眼!”
元妡冷冷一笑,“证人,你确认吗?”
中年人正欲答话,
何归突然凑近他的耳边,神情古怪而阴沉,
“出门在外,一举一动,可都得顾及家人啊…”
中年人猛地抬头,脸色惨白,“我…我不记得了,好…好像不是他。”
元妡和徐东锦交换了一下眼神,
知道这人多半已被控制,当堂翻供,是不中用了……
此时,
安静坐在听审席间观案的黄厉,像默默把控着局势一般,起身厉声道:“就是他!”
所有人立即将目光投到他身上,
“于郕州府衙违法售卖官职的,正是这位五品商贸官何归!”
黄厉在一众人或惊或怒的注视下,不疾不徐地续道,
“而在军营赌场倒卖军资马匹的,则是他们一手提拔,同流合污的吴杰!”
话音刚落,
台上诸人面面相觑,底下百姓混乱沸腾,场面一度控制不住……
元妡敲击着惊堂木,偏头嘱咐笔录官,“据实记录黄僚员的口供。”
黄厉闻言面露尴尬,
方才两位证饶诉词都没做记录,怎么到了自己就严格执行审案流程了?
这反而让他有些束手束脚,不敢轻易开口了!
金炳荣察觉到他浮现犹疑的面容,刻意高声清了清嗓子。
黄厉听到后瞬间回神,不再动摇,
他转身面对着下方民众,语气沉重道:“郕州营出了赌场贪腐事件,总督痛心疾首,自悔不已,命令下官连夜彻查,整肃军队,务必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听到‘总督’二字,激愤的人潮竟渐渐平稳下来,
他们不约而同望向高处仿佛一夜沧桑憔悴的金老爷,
纷纷喃喃道:
“金老爷,您受累了…”
“您老可要保重身体啊,我们还都靠着您护佑呐!”
“贪官奸佞还未除,您还要继续主持公道才行啊!”
元妡额上青筋一跳,
乍一看此情此景,还真算是一幅官民和谐的美好图画……
也不知,为了营造这一局面,金炳荣上任年间究竟费了多少功夫?
黄厉扫了一圈他仅凭言语就能左右的群众,无声地笑了笑,
“可幸今晨…下官不负总督厚望,亲临现场,捕获了一起军资盗卖的勾当,并当场抓住了买卖行动的策划者…兵马司指挥使吴杰本人!下官当即提审吴杰,他很快招供赌场罪行及幕后指使,还手书了一封罪状书…”
元妡微眯了眼,心下起疑,
赌场已经被烧,傻子也知道此刻关头该收敛行迹,抹去一切痕迹。
可一向圆滑的吴杰,却还选择在风口浪尖之上继续买卖,并被黄厉于交易现场亲自逮捕。
这一切,怎么听…都觉得蹊跷异常。
她悄声回头瞟了一眼关漌,
怪不得黄厉也会一道来参加城门会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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