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康熙没想到他真的病着,眼中闪过一丝柔和怜悯的光,但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冷冷问道,“晓得朕为什么传你来么?”
胤礽怔了一下,叩头道:“儿臣不知。”康熙顿了一下,说道:“你囚了几年,外头的事自然不知道。如今阿拉布坦的兵攻陷青海,准葛尔部大将策零率兵占领拉萨。原来你在位时安置了传尔丹、祁德里镇守阿尔泰,额鲁特守西安,朕原以为千妥万当,不料竟是一败涂地,片甲不还!六万多人战死戈壁滩,令人思之心惊!”胤礽听康熙口气并不严厉,似乎是追究责任又似乎是咨询方略,难道这么快就有人保荐了自己?想着,忙叩头道:“儿臣当初调这几个将军驻守西疆,因是他们都曾随飞扬古征讨过准葛尔,西边的情形略熟悉些。其实传尔丹为人自大浮躁,额鲁特粗疏愚鲁,都不是将才。只一时选不出人才勉强任命。今丧师辱君,都是儿子当初调度无方,乞父皇重重降罪。既然当初因儿臣之过酿出今日之乱,求父皇开一线之恩,允儿臣戴罪立功将兵出征,补过于万一。”
“你毛遂自荐,勇于承当责任,这原本很好。”康熙叹道,“可惜你去不成。就因为举荐者非其人,被举者又太少了点光明正大!”胤礽心里格登一下,一时揣摩不透康熙的话意,遂试探着道:“儿臣以戴罪之身,闭门读书七年,深知昔日之非。本意只愿终生面壁思过,在父皇庇佑之下安度天年。但如今国家有事,主忧臣辱,半朽之木良工不弃,求皇上勿以昔日之非使儿饮恨终生……”说至此,不知哪一句触动自己情肠,胤礽已是泪流满面。
康熙冷笑一声道:“你未免太聪明。又装鬼又做钟馗,一个人就想演一台戏!你一辈子吃亏就在于又不老实又无能!”他霍地跳起身来,抓过那张白纸一下子甩到胤礽面前,厉声道:“上书房大臣和你的弟弟们都在这里,你大声点说,这是什么东西?”胤礽一见这纸,吓得几乎昏厥过去,伏在地上浑身颤抖,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却一句也回不出话来!
“用矾水写字,用计策送信,这心思,这能耐,你们谁会?谁能想得出?”康熙凶狠地扫视着皇阿哥们,“使这种小人见识就想蒙过朕去?说什么只愿面壁思过,怎么信里又说‘囹圄望天,泣血泪干’?你想当良臣孝子,朕巴都巴不得呢,又为什么施这种鬼蜮伎俩?”
“父皇!”胤礽心里又惊又悲,“儿臣实在无由自陈,不得已出此下策……”
“放屁!”康熙“呸”地啐了一口,“你一言一动一饮一食,没有一件朕不知道的!有奏陈不能叫内务府代转么?就你这样的见识,朕就把兵权给你,你能称兵构难、夺了朕的基业?”胤礽吓得脸上毫无血色,连连顿首,语不成声地道:“儿臣没有这心思,儿臣岂敢……”
“你当然敢,你已经敢了!你若不敢,焉能有今日?”康熙怒吼道,“你虽是庸夫,胆子并不小!”
众人此时全吓傻了,大殿被震得嗡嗡作响,全是康熙震怒的咆哮:“你以为朕出了个题目,叫‘太甲放于桐宫’,又轮到你出来张翅了?告诉你,无论是谁,只要存了枭獍之心,在朕手里就没有日子过!朕虽精力不济了,心里清明着呢!”说至此,康熙粗重地喘了一口气,端起茶来呷了一口。张廷玉、马齐早吓得长跪在地。方苞虽略撑得住些,心头也是突突乱跳,好容易见是话缝儿,忙近前一躬道:“主上,胤礽不过是笼中一鸟,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教训几句,还让他回去算了。”马齐也忙道:“请皇上保重龙体。”一时,胤禛等皇阿哥也忙叩头为胤礽乞恩。胤一边叩头,口中胡言道:“也怨不得皇上生气,其实追根儿,都是传尔丹的不是……”
当下人声鼎沸乱糟糟的,胤不过胡说八道混在里头打太平拳凑热闹儿。偏是十七阿哥胤礼有意出他的丑,待人静后方问道:“方才十哥说父皇生气怨传尔丹,兄弟怎么就弄不明白?”
“传尔丹嘛……”胤被他揭得一愣,瞪着眼想了半日,说道,“我听说他在阿尔泰乱杀蒙古人,挑起边衅又应付不了,叫人家包了饺子馅儿,朝廷还得给他赐谥号。他要不激恼了阿拉布坦,哪有今日这事?”众人见他满口胡言要笑又不敢。胤礼却装作不懂,问道:“莫不成叫蒙古人多杀几个八旗子弟,占了青藏再**原,我朝被杀得尸横遍野,父皇就不生气了?”
此时人声渐稀,弟兄二人拌嘴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想笑又不敢。康熙气得脸色铁青,大吼一声:“来人!”
德楞泰、张五哥、刘铁成一干侍卫忙上前答应一声:“在!”
“把这两个畜生揎出去,每人二十藤条,狠狠打!”
“喳……”
三个侍卫对视一眼,因见无人出面讨情,只好把胤和胤礼架了出去。一时便听到外头噼噼啪啪的藤条声。
“方苞说得对,你不过是一只笼中鸟。”康熙见众人无不面色惨白,毛骨悚然地偷觑自己,冷酷地一笑道:“大约这笼子是金丝所编,所以你胤礽还存着些非分之想。朕本想今日杀了你,又怕人说虎毒不食子。你死罪可免,活罪难恕。你不能住在咸安宫,因为这里‘安’不住你的心。所以,将你移到上驷院——邢年呢?”
“奴才在!”
“带他去吧!”
众人都散去了。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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