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岸边的人群中有一处显眼的空地,空地上摆了法坛,看法坛的样式,似乎是道人摆的,可又不太像。
这时人群突然动了,硬是在人海中让出条窄道,随着人群的移动岸边穿彩衣吹打的班子开始奏乐。
唢呐、槌鼓咚咚地声音不绝于耳。
曲调热闹喜庆,看过娶亲的都知道这是迎亲的曲子。
“感情今个是有人结亲啊。”何乔倚摩挲着下巴,他想起河州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婚礼。
三人站在两船之间的隔板上,打算等人群散开些再上岸。
“来了!”何乔倚指着远处镶在人海中的红顶花轿:“新娘的轿子来了!”
一个地方一个婚俗,江南有些地方的婚俗是游花船,走石桥,可摆祭坛的婚俗还是头一次见。
“他们要在水边拜天地?”范清隽只见过在水边拜龙王的,没见过有人拜天地,看这运河两岸热闹的情况,恐怕是大户人家结亲。
江半夏摇头,她指着不远处祭坛上的牌位道:“这不是活人的婚礼。”
“难道是婚?”何乔倚张口就来。
“不是。”江半夏指着岸边浅水中站着的妇女:“她们手中拿鸡,这个时节祭的应该是龙王,婚礼自然也是为龙王举办的。”
奇怪的风俗让范清隽来了兴趣,询问道:“越往南风俗越奇异,听说极南沿海的村落,女子头婚必须要和一棵树共结连理,这里也是这样的吗?”
江半夏摇头,两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前者能活命,后者连命都没有。
红顶花轿落在祭坛外,新娘被两个壮实的婆子扶出轿子,身体软趴趴的半拖在地上,似咽了气般。
围观的人满脸兴奋,比过节还热闹,男女老少抻长了脖子去看,生怕错过细节。
就在这时,人群中跑出一对瘦弱夫妇,哀声嘶嚎的追赶着新娘,他们表情悲戚,和心肝肺被割了一样。
然而还没等他们嚎出声来,满脸横肉的婆子骂骂咧咧的冲出,硬是拽着夫妇两不让上前。
祭坛上除了新娘,还有位穿白袍带白巾蒙白纱的女人,她手里拿了根缠白布的鞭子,那鞭子细小不同于往常所见的牛皮鞭,似乎是专门特制的一种法器。
只见那全身披白的女人在祭坛前念念有词,不时拿鞭子抽打着新娘,新娘被喂了mí_yào,好似死了般一动不动。
念祷词,做法的时间很短,只新娘很快就被婆子绑上花船。
“全身披白,不是死爹就是死娘。”何乔倚瞎胡说道:“要么就是丧门星托生。”
“要我说,这些人就是闲的无聊,堂堂龙王哪里需要老婆。”何乔倚扭头转向江半夏:“您说是不是,老大?”
这一扭头,吓了他一大跳:“哎?老大,你要干什么?”
江半夏脱了外袍并着包袱抛给何乔倚,嘱咐道:“一会儿城外土地庙见。”
“哎?”
说完就一猛子扎进了河里,溅起的水花扬在何乔倚和范清隽的脸上,她像条鱼一样三两下就窜远了。第一文学
范清隽抹了把脸上的水渍道:“游的真快。”
载着新娘的花船顺水飘至河心,这艘花船是特制的,底子用苇草编成,苇草吸水后会变沉,等船到一定位置就会沉下去。
新娘和船绑在一起,自然也会一并沉下去,说是嫁龙王,其实是去见阎王。
沿岸边上的百姓不肯放过龙王娶亲的任何一个细节,各个探长了脑袋往河中心看,心里默念着沉沉沉,都等着看最后一步‘礼成’。
突然,花船旁溅起浪花,只见河中钻出个女人,那女人乌黑的长发散在水中,好似一匹光滑的丝绸,岸上的人惊了。
“水...水鬼!”有人惊慌失措的大喊。
人群瞬间沸腾,江半夏下意识的往岸上看去,她本身就生的艳丽,顾盼间眉眼生辉,比那话本里的水鬼要更加香艳。
岸上众人惊艳不已,等再看时,河心处除了翻滚的浪花,哪里还有什么水鬼、花船。
刚才那一幕好似梦境。
有人结巴道:“龙王...龙王是个女的!”
如此荒谬的说法居然还真有人信,一传十,十传百,扬州城市井里都在疯传这段运河的龙王是个女的。
被误认为是龙王的江半夏此时正拖着半昏迷的新娘顺水游至郊外,找了处人少的地方上岸。
扬州城她来过,知道城外有座土地庙,那里偏僻人少,又挨着水道,所以才将落脚的地点选在此处。
范清隽思维缜密,江半夏跳河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要干什么,所以早早的就等在可能上岸的地方。
“搭把手。”江半夏从水里冒出脑袋,她半托着新娘往上举。
范清隽抄着新娘腋下将人往岸上拖,嘴里念叨着:“得罪了。”
等新娘被拉上去,范清隽回身又要拉她,江半夏摇头拒绝,只见她双手一撑,动作潇洒的爬上了岸。
河水顺着发梢不要钱的往下淌,江半夏揽着胳膊抱臂在胸前,再看她脚上的鞋子也没了,打着赤脚踩在地上。
那双脚纤细如新月,一看就是女人的脚。
浓眉大眼的范清隽瞬间睁圆了眼睛,配上他严肃的表情,江半夏以为自己得了绝症。
“你...你是个女人?”范清隽结巴道,这位北镇抚里出名的百户竟是个女人?
脑袋经历一片空白后,范清隽想起自己在船上豪放不羁的坦胸露乳,脸色瞬间通红,这样丢人的事情居然会在他身上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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