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儿神情难堪,摇头道:“那道士进去时还好好的,出…出来时便是横着…”
横着…
杜姨娘心中咯噔一声,似是最后一抹希望坍塌。
“这可如何是好…季阳不死,我便日日心惊胆战,迟早有一天他会想起来的!…”
杜姨娘有些癫狂,一旁的柔儿只能宽慰道:“您多虑了,世子他并未看清您,他也不会想起来…”
“不行!他必须得死。”杜姨娘随之目光狠厉,“六皇子可有来信?”
柔儿轻摇头,“没有,不过六皇子今日来府上,可大小姐似乎并不是很想见他,二人之间很是不愉快。”
“当真?”杜姨娘神色不解,“季蔷那丫头近日的确有些反常,若不是她屡屡阻拦我,季阳早该死了。”
她曾育有一子,不过却未能保住,一定是白氏克死了自己的儿子!
夏成慕答应过她,只要季阳死,那她再生下一子定是世子,并且将她许以宋国公夫人之位。
做了十几年的妾室,她当真是做够了!
翌日清晨,皇宫里便下了庚帖,今年春季丰收,皇帝龙颜大悦,荣阳长公主特设春宴邀请群臣女眷庆贺,宋国公府自然也在列内。
“蔷儿,你陪你爹爹一同去吧,为娘留在家中照顾你弟弟。”
季蔷却不依道:“这怎可,您是国公夫人,宫中设宴理应由您随行!就让女儿留在家中照顾阳儿。”
白氏微笑,牵着季蔷的手轻轻抚摸,开口道:“为娘不爱吵闹的地儿,何况你也大了,总该接触这些筵席,迟早有一日你嫁作他人妇,都得从头学起。”
季蔷心中难以放下,“娘…”
“去吧去吧,挑两件颜色艳的衣裳,这几日你穿的也太素了,何况,六皇子也要去,前几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提到夏成慕,季蔷神情便冷了很多,其中的曲折复杂她又总不能一一于白氏细说,只是无所谓道:“没有吵架,是我太担心阳儿。”
白氏看季蔷态度多少有些茫然,她钟爱夏成慕,如今怎是有些疏远的态度,“蔷儿,感情是你的事,不必在意宋国公府,娘只要欢喜无忧。”
她是宋国公府的长女,生来便承受了这世间许多不能承受之事,身份所带给她的荣耀,注定不能让她随心所欲。
至少,白氏希望,她爱的人是真正许她欢喜的人。
“娘…”季蔷眼中噙着泪花,若是在前世,她总是小孩子心性不解母亲话中深意,如今重来,能解宋国公府危难的人只有她。
坐在马车内,看周遭街景飞逝而过,季蔷沉默,眼前便是皇城了,曾让她辉煌过,落魄过的地方,高耸巍峨的屋宇,留在那九重天上的人,将她季家的忠魂斩于刀下。
夏成慕,我们的仇不共戴天。
“蔷儿,到了。”车外是季元勋的呼唤声,季蔷回神,掀起车帘踏着马扎下车。
浅色细纱裙摆似水一般漾开,粉霞锦绶藕丝缎裙搭着一件藕荷色提花褙子,季蔷便似初春绽放之花,清丽娇艳,丝毫不媚俗。
其色骄若牡丹,艳胜冬雪。
玄武殿前围了一众人,不乏世家贵族的公子小姐,可所有人的目光此时皆被季蔷吸引。
夏成慕远远便瞧见季蔷,心中也为之一动,虽说他接近季蔷多半是因为宋国公的家世,但季蔷美貌名满京城,他多少也会有贪慕之意。
夏成慕上前问安:“宋国公。”
正欲与季蔷搭话,不料季蔷却视若无睹,行礼道:“见过六皇子,小女还要去芳华殿向皇后长公主行礼,不便久留。”
说罢,季蔷转身离去。
她的刻意疏离对夏成慕而万分难堪,四周的议论声渐多,季元勋猜不透女儿心思,只能解围道:“小女这几日忧心犬子伤势,还望六皇子多多包涵。”
夏成慕略尴尬地摇头,手中不自觉攥紧拳头。
芳华殿内聚集众多闺秀,水一色的美人,皆是俏丽,不过若论其中姿色最出众的,当属季蔷。
前世她最爱热闹,今世她似乎有些厌烦这些聒噪,也讨厌站在众人瞩目的地方,前世她偏爱赤红色的明艳,今日若不是白氏嘱咐,兴许她还是会穿一身浅碧色来,素净淡雅些。
皇后与长公主被女眷们簇拥着,季蔷只是坐在一旁观望。
“皇姐,皇嫂。”
蓦然,身后传来一男声呼唤,季蔷似乎有些熟悉。
皇后抬首,笑道:“齐王殿下来了。”
闻声望去,季蔷的目光微怔,阳光的照着他的侧颜,缓步走来,正如那夜在月光下,他望着她。
是那个男子!
季蔷一眼便认出,原来那夜的刺客是齐王殿下夏璟年。
心中忐忑,季蔷下意识想要离开这里,倘若夏璟年知道她认出他,必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正是起身时,荣阳长公主却一声轻呼道:“季小姐也来了,听说你弟弟病重,如今可还好些?”
季蔷背着身,心中却是一阵翻江倒海,所有人的目光汇聚成灼热的视线,都在盯着她。
缓缓的,她转身,低着的头微微扬起,莞尔轻笑道:“弟弟身体已无大碍。”
该来的终究会来。
他二人四目相视,平静的湖水中掷下一枚石子,漾起层层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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