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序跟着皇甫敬进了寮房之后,一待就是很长的时间。
时间长短总是相对。欢喜时短,焦急时长。在屋里的浑忘了时间,在屋外的有些觉得漫长。
特别是无慧,一边在嘀咕广德先行见面时有什么承诺,自己又如何给对方提供条件。回头再想,这个年轻人还好对付,但那个年纪大的可不好对付。
要不是身负为禅宗寻找传人的重责,他也不必如此费心费力,为一个尚处于下境的年轻人费思量。
禅宗内,不管是银佛寺还是觉台寺内,还是其它的小寺庙,自然中境和下境的都有,但真正有希望突破上境的却不多。最有希望突破的法隐,却情思太重,有碍修行,也没有太大兴趣担起禅宗的重责。
天色变暗,灯火已起,皇甫敬的寮房房门终于打开了。
端木序等人走了出来。
在不远处另一间寮房内的无慧,则和法隐一起,想着赶紧把收徒的事情敲定,也好回银佛寺了。
作为地主之谊,广德也赶了过来。
这是晚膳的时间到了。
但皇甫敬等人却不是去膳堂,还提了个小小的要求。
“不知寺内可曾有酒?”
广德甚至怀疑自己听错,还重复问了一下,“施主可是要,酒?”
皇甫敬点了点头。
他们三人在屋里聊着,直到这夜色起。已习惯于淮北荒原生活的端木昭容提议,要不到屋外去吃点东西。屋内终究是狭小的,膳堂聊天也不方便。
在确认这几人真的是要喝酒之后,广德就有些犯难了。
酒是寻常之物,但在寺庙内就不寻常。
广德略一思索,便命人去看看寺内有没有酒。
住持的寻酒指令传了下去,兴善寺里的和尚面面相觑。
寺庙中何时允许饮酒了?
不过既然是住持要酒,下面的人也没有办法,依旧例在库藏中寻了寻,当然是没有一滴酒的。
见空正要据此去汇报时,平时不太言语的见德却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说道,“见性那里有些酒。”
想不到见性还有饮酒的恶习,在寺庙中私藏犯戒之物,不过此时也管不了其它,他急道,“那让见性赶紧的把酒拿来。”
不过见德的回答让见空更是火冒三丈,“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见性师兄了。”
见性跑了?这家伙惹了这么多事情,平时还不守寺规,跑就跑吧。
“那你去把酒取来。”见空吩咐道。
一番折腾之后,两坛酒便送到了皇甫敬手里。
“谢过大师。”皇甫敬将酒坛扔给端木序,潇洒地带着端木昭容往夜色中走去。
端木序手里各掂着一坛酒,也跟了上去。
在无慧身后的法隐,看着前面远去的三人,想跟着又觉得不妥,着实有些纠结。
“想去就去吧。”无慧自然都看在眼里。
得到这一句支持,法隐便顺水推舟放下了那一分纠结,也跟着消失在夜色中。
在山丘顶上,离兴善寺约莫几里路,一堆篝火燃起,四人正围坐在一起,正是端木序四人。
荒野的夜色很浓,这一堆篝火就显得很暖。
酒坛已启封,四个小碗中已倒满了酒。
酒很寻常,远远不如潘子翰常喝的秋露白。
但人却不寻常,本以为生死相隔的人,如今团坐在一起。
法隐喝了一口,此时他不再是禅宗内颇有名望的大师,他只是当时名满天下的李探花。虽然此生情意如落花随流水,但斯人安好,便已心满意足。
端木昭容也轻抿一口,她早已不是长公主,也不是金帐国的王妃,但仍旧是那个心怀着最真情感的女子,一直仰望着那道身影。如今这身影还在,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端木序喝掉碗中的酒,酒很苦,也很涩,但有皇甫叔在,有小姑在,还有法隐大师在,也许还要再加上她,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皇甫敬喝掉了碗中的酒,酒很劣,很辣喉,与当年喝的御酒相差甚远。看着身旁的三人,再仰望着夜空。
夜色如墨,世间纷杂渐渐淡去,唯有天上星光依旧闪烁。
当年饮酒高歌,“尽挹宪河,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
酒非旧酒,人也非旧人。正一已化为黄土,皇甫已无傲视天下之战力。
本来一个志在结束纷争,天下一统。一个志在翱翔九天之上,星云之间。
一把火之后,只剩下皇甫敬孤身一人。
但他不甘心。
旧词新唱,“尽挹宪河,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豪情依旧,其中更多了一份执着和苦涩。
法隐不曾听过,心中暗自佩服,心想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她吧。
端木昭容曾听过,想的是过往的青葱,曾经全力追寻的美好,还有那些失去的以及如今拥有的,他终究还是他。
端木序不曾听过,大宪河之水,洛水和渭水之合流,其宽阔乃大宪之最,以如此浩瀚的江河水,斟满天上的北斗,邀请天上来客。皇甫叔的心,一直在天上,很高很高。
端木序的眼光从厨房里的锅瓢碗盏,到沙场上的浴血杀敌,再到运筹帷幄调兵遣将,而此时他发现,在这一切之上,还有更高远的东西。
如果从来没有人向他展现这些,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身世来历,那么他或许就在既定的人生轨迹中走完这一生。但是,一切都已发生了改变。他看到了更高的东西,他也希望自己能追赶上去。
酒坛里的酒,一碗一碗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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