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锋寒自见到此人,就已放下所有戒备,此时两兄弟紧紧搂在一起,良久后才分开。
他锤了青年男子胸口一拳,打量一番后说道:“高了,也壮实了!”
青年男子名叫方恪,是义父方志毅的独子,母亲在他出生那天不幸难产,求遍名医加以灵药续命,终究没能挽留。
方志毅为尚在襁褓中的骨肉取名为恪,意欲恪守规矩,不求其扬名立万,只求日后平平安安,做个知行合一的端正男儿。
此后方志毅再未续弦。
那年身在山庄的跋锋寒年仅四岁,却已到记事年龄,可以说从方恪出生那天起,慢慢看着他长大的,两人虽无血缘关系,却比亲兄弟还亲,是跋锋寒为数不多可以完全信赖的人。
原本方恪今日是借酒消愁,不曾想竟能见到苦寻多年音信全无的哥哥,当下的心情自是欢喜,于是拎起酒壶就要豪饮一大口,却被跋锋寒伸手拦住。
他夺过方恪的酒壶,蹙眉道:“父亲知道么?”
方恪抓了抓头,有些埋怨,“哥,再过几天办完成年礼,我就是大人了,男儿豪情怎能无酒,再说这种小事,也没必要告诉他老人家。”
“臭小子!”跋锋寒给了方恪屁股上一脚,一边朝院门走去一边摇晃着酒壶说道:“喝酒可以,等办完成年礼。”
“那你答应我不能告诉父亲,近日来他老人家很是忧心,你就别再添堵了!”
跋锋寒推门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赶来的方恪,问道:“父亲因何事烦恼?”
方恪叹了口气,坐到台阶前,随后拍了拍身侧,示意他坐在旁边。
待跋锋寒坐定后,方恪才将缘由娓娓道来。
三年前方志毅见只有赵泽涛与李修文联袂返回,便派人向其打听跋锋寒的消息,得到回复他已顺利拍得所需魂灵,正在寒潇城附近融灵,他们两人无所事事便先行回来。
然而长达月余之久,跋锋寒仍未还家,方志毅就发觉事情不对,以其对跋锋寒的了解,融灵成功后若无意外,即使当下无法还家,也必回书信告知近况,与此同时有消息传出赵泽涛与李修文在回来后不久已拜入力宗,需知此前家族运作也未能使二人通过入宗考核,现在却突然传出这种消息,难免让他心中愈发难安。
在方志毅亲自登门赵李两家再次询问无果后,便立时派人前往寒潇城寻找跋锋寒的下落。
此后不久,同为镇北大将军秦开一派的赵李两大家族突然联手暗地里打压山庄,不少名下商铺因此遭受封查。
尽管方志毅尚未捋清脉络,但凭着数十年的阅历,面对两大家族的打压,已经猜测出最坏也是最无法接受的因由,跋锋寒很可能遭遇不测,而且赵泽涛、李修文难脱干系,否则同属一个阵营,即便相互较劲,也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撕破脸皮,毕竟阻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是准备往死里打压山庄。
此后山庄一边与两大家族相抗一边四处派人打听跋锋寒的下落,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两年时间,山庄在明争暗斗中元气大伤,赵李两大家族也各有损失,要看三家愈演愈烈,远在北方边境抵御蛮族的大将军秦开寄来亲笔书信调和冲突。
自此,山庄才得以休养生息,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寻找跋锋寒的下落上。
那时,方志毅因念子亲切加之诸多外部压力,已是满头白发。
谁曾想就在不久前,赵泽涛离宗还家,还带来一位长老与众多力宗弟子,此后仅仅过去数日,依附山庄的势力遭人痛下杀手,一夜之间灭杀了数支势力,尽管竭力掩饰,但通过蛛丝马迹,即可确认是两大家族所为。
残存的势力人心惶惶,除却倒戈的,已十不存一,如今的山庄岌岌可危。
“他们倚仗力宗行事,连秦开大将军与诸多官府大臣也不愿因为山庄与一座上宗结怨,在他们眼中,此时的云蒙山庄已没有任何价值。”
方恪眼睛通红,咬牙切齿的说完这番话,看向跋锋寒的时候,这个三年来未曾落泪的汉子泣不成声,“哥,这些年父亲很累,真的很累!”
跋锋寒伸出左手按住方恪肩膀,继而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男儿落泪,并不丢人。
待方恪释放后,跋锋寒擦干他的泪水,扶他起身,轻声说道:“身为人子,当为父分忧。”
继而推开紧闭的大门,两兄弟联袂入院。
轻车熟路的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两兄弟在一处僻静的庭院前驻足,透过敞开的木门看见那道已是白发苍苍的熟悉背影,跋锋寒瞬间红了眼睛。
他跪拜在地,嘴唇轻颤,开合数次后才轻声说道:“父亲,孩儿回来了。”
正在庭院内修剪那棵松树的男人闻言动作微滞,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那名年仅四十多岁就已乌发变白发的男人放下手里的工具,上前将其扶起,一边仔细打量这个视若己出的义子一边激动的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寒暄过后,跋锋寒走到那个松树前拜了三拜。
此树是义母仙逝那年,义父亲手所植,至今已亭亭如盖,苍翠依然。
两兄弟静候在旁,待方志毅继续修剪完松树后,走到中间牵起两个儿子的手,一起前往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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