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李六郎,虞五娘的婚宴,文鹏离开辽东,在登州海港码头,乘海运船只南下。
许是担心被人追踪,他并未跟随商船一道离开。
大海上,乌云密布,浓厚的云团遮蔽了红日。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海浪翻滚,汹涌澎拜。
大船犹如一片孤叶,在茫茫大海上随波逐流,飘荡起伏。
船行一日,在莱州府鳌山卫码头停靠。傍晚时分,海面升起一层层薄雾。
为航行安全,大船将在鳌山卫停留一夜,翌日再行出港。
船上陆续登临数十个船客,有官府的衙役,卫所的将士,走南闯北的商旅,云游四方的僧侣道士,游历江湖的侠客游士,亦有游山玩水的文人墨客,及身份不明的隐士旅者等。
文鹏醒来时,夜色已深,圆月躲在云层之后,散发着暗淡的光芒。大船笼罩在浓浓的烟雾里,远处传来滔滔的巨浪声。
又是一场恶梦,望着窗外的凄凉景象,他感到莫名的孤寂,仿佛迷雾中隐藏着一只巨兽,随时能将他拖入深不见底的海底深处,将他撕为碎片。
吃了几口随身带来的干粮,晃了晃酒葫。他披上厚厚的棉衣,下船买酒。
码头酒馆离得不远,此刻仍亮着微弱的灯光。
阴冷的寒风呼呼吹着,文鹏不仅打了个冷颤,他迈开步子,沿着栈桥,快速前进。不成想夜色黯淡,他竟撞上一人。
“啊”的一声,对方跌倒在地。听声音像是一名女子,文鹏赶忙赔礼道歉,伏下身子就欲查看情况,他道:“请恕在下鲁莽,撞着姑娘,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无妨,夜路漆黑,加之迷雾重重,怪不得公子。”女子娇声回道。
女子身披黑色长袍,看不清模样,只有淡淡的清香飘过。
文鹏蹲在身子,伸出手,想要扶她起来。
女子道:“男女授受不亲,不劳烦公子了。敢问公子,这艘大船去往何方?”言语间,她已从地上爬起。
文鹏直起身子,暗自生疑,深更半夜,一个柔弱女子,离家出走,连去哪里都不知晓。
他忙关切地回道:“姑娘,这是到江南的船只。由于大雾弥漫,是以在海港停靠,明日一早即会开船。姑娘深夜独行,甚是不安全,若是遇到麻烦,或是需要帮忙,尽管言语,在下愿施以援手。”
黑袍女子冰冷的脸庞上,露出一丝迷人娇媚的笑容,她轻声回道:“多谢公子美意!妾身本是江南人士,夫君亡故后,妾身流落他乡。过些时日,便是他的祭日,妾身怕错过上坟,是以连夜远行,庆幸还有南下的大船。”
文鹏感慨道:“娘子对先父有情有义,令人为之动容。在下住在二零四六号客房,娘子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吩咐。在下到码头酒馆沽酒,稍后就还。”
两人擦肩而过,相距不足一公分,昏暗的夜幕下,谁也没看清对方的样貌。
当文鹏离去,女子转身望去,岸边漆黑一片,哪有什么酒馆。她吓得面色煞白,慌忙向大船奔去。
他原想陪女子去找船东交钱,可回头一望,女子已不知所踪。他只好循着灯光,独自来到酒馆。
酒馆上下两层,二楼是客房,生意还算红火。
一楼十几个食客,三五成群,两两结伴,或吃或饮,或畅所欲言,好不热闹。
文鹏坐在窗边,点上几盘菜肴,叫上一碗热粥,再命伙计烫壶好酒,将酒葫打满,而后耐心地等待着。
他放眼瞧去,店内有几个同船的乘客,亦有,还有住店的食客。
他们边吃边聊,畅所欲言。有人谈论着一年的收成,感慨世道艰辛,谋生不易;有人闲聊各地风土人情,大赞壮美河山;有人趣谈稗官野史;有人对闺中秘事津津乐道;也有人笑谈妖魔鬼怪,仙佛传说。
众人的目光,很快聚集到两个道士的身上。一位身着灰色道袍的邋遢老道,须发花白,咂巴着嘴,尽情地品着美酒。
他身旁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道童,女童乖巧伶俐,灵气十足,不染一丝尘垢。
她一面吃着素面,一面提醒道:“师父,莫要贪杯,误了正事。”
老道士笑道:“不急,不急!魑魅魍魉而已,谅他们也难以翻起大浪。还偏偏登上一艘死亡客船,岂不是自投罗网,插翅难逃?哈哈。”
道士的笑声,令众人毛骨悚然。欢声笑语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静寂。
文鹏忘记了吃饭,不由得盯着前排两人,静待老者实言相告。子不语怪力乱神,对神怪之说,他向来敬而远之。可想起先前的恶梦,他不得不生出提防之心。
女童瞧了一眼众人,不紧不慢地讲道:“师父,你又在胡言乱语!当心泄露天机,遭受天罚。”
老道士又道:“哈哈,贫道也算是积德行善,渡人渡己,怎会遭天谴呢?徒儿,莫要打搅诸位善信的雅致。小二,再上壶美酒!”
女童吃完面,放下竹筷,冷冷地瞧着文鹏,平静地讲道:“哦?他也算善信?徒儿怎么看,他都不像善人,分明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也曾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双手沾有人命。如今因果报应,他当有此劫,反倒连累无辜,救他何用?”
道童收回目光,将一块碎银放在桌上,就欲离开。
老道大笑道:“徒儿莫恼!人生在世,谁无过失?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况他积善修德,锄强扶弱,救助孤苦,当有福报!只不过他沉沦苦海,迷恋红尘,不悟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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