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棠知道他是从小到大是锦衣玉食惯的,第二次见到他时,她就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的那支表,读他们这种学校的女孩子,不管有钱没钱,鉴赏力都是一流的,表是入门级的传承系列,国内售价二十万人民币左右,而且看得出戴了有一些年份了,棕色表带有些许磨损的痕迹,贴合手腕处温润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有一股漫不经心的随意,他这样的人,俊朗眉目,白衬衣配一支白金名表,只是最基本的配饰,在他们的生活习惯中,多精贵的东西,都不过是供人使用的物件而已。
他认识她时,西棠还是学生,虽然读的电影学院,但穿着打扮还带了一些学生气,赵平津也从不觉得有什么,至少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赵平津从不挑剔她的穿着,赵平津和沈敏他们当时也年轻,公司刚起步时连写字楼都租不起,几个男人在套房的客厅里办公写程序代码,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西棠印象最深的是,客厅的灯光二十四小时都不息,赵平津坐在客厅的一张原木色长桌前,穿阿迪达斯的运动短裤和t恤,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对着电脑的黑色屏幕狂敲键盘,黑色短发凌乱,神情像个暴躁的狮子,西棠也是偶尔见他出去谈合同,才穿正式西装。西棠替他收拾衣物,他衣橱里那些蓝白灰的基础款衬衣一季一换,每一颗纽扣、每一丝布料都透露着考究和金钱的味道,其实他们在一起两年多,真正说要去逛商场买东西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赵平津太忙了,只在每年她过生日时,抽时间陪她逛一次。
后来在北京的两三年,她也就买了那一个包,她离开北京时倪凯伦回去替她收拾的屋子,什么都带不走,那个包直接拿出去卖了,还有赵平津送给她的那些贵重首饰,全部都折成了钱寄给了她。
一切都早已消失了。
西棠减缓了车速,隔着玻璃窗,细细地打量着橱窗里穿着春装的模特儿,这么多年了过去了,她早已经不是当初小女孩儿,现在身边用得最多的,就是一款软牛皮托特包,皮子做旧耐用,可以折叠成任何形状塞进她的箱子,西棠用它来装剧本和保湿喷雾,跟着她出入机场,酒店,剧组。
可这一刻凝望橱窗,仿佛回到了十八岁的自己,眼里依然有渴望的亮光,这一份渴望,不再是渴望自己能走进商场买个新款皮包,而是她渴望自己成为顶级时装艺术的一份子,和他们一起工作,成为这个时代最好的艺术的一部分。
半个小时之前,倪凯伦贴在她的耳边,悄声地跟她说:“adam私下跟我透过口风,说菲比忽然看上了你,已经开口钦点你做大中华区的形象大使。”
西棠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说:“怎么会轮到我?”
公司内部高层也都知道,自西棠成名以来,上海这边的精品店总监adamphilips跟公司一直有接洽,但也就仅限于邀请活动,看看秀,但上一次在巴黎看秀,她坐的甚至都不是第一排,他们在中华区有合作了五六年的腕表和珠宝代言人,上次在时装周,西棠就看到她跟首席设计总监菲比谈笑风生,身边拥簇着一堆人,这么多年,坊间已经认定她是品牌最得宠的国内女星。
倪凯伦说也就是黄西棠今年复出拍戏的这两三个月,巴黎总部那边忽然表露出了要签约的意思,上个月倪凯伦已经飞了一趟北京,见的是大中华区副总,合同也带回来了公司律师在看,基本八九不离十了。
倪凯伦对于这次的事情十分谨慎,直到这会儿了,才跟西棠说了那么一星半点儿,她明白这份合同的价值,欧洲蓝血品牌,真金白银的代言合同,这种奢侈品牌对代言明星的考察和长远发展的估量,也许会前前后后长达数年,据悉上一任合同拥有者,是那位红遍亚洲的韩国女星,那还是三年前了,若是西棠继任,从此以后她的巨幅海报,将出现在全亚洲的机场免税店、购物商场、时尚杂志和奢侈品橱窗。
西棠一般不太关心除了拍戏之外的事情,她的代言数量在国内的当红女明星中排不上前列,但代言的质量一直被倪凯伦和她自己严格把控,一般如果有代言来谈,倪凯伦都会问一句她喜不喜欢,也是这种商业把控,虽然损失了收入,但也令她没有过度地消耗了自己的名声。
她今夜的心情格外的复杂而虚荣,这跟签下一部好电影,心情又是不一样的,这是一个新的世界,是圈内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意味着艺人将晋升最顶级的时尚圈子。
倪凯伦悄悄跟她说:“这两天基本谈妥,只差你签字,这一单要是成了,公司今年单单一季度就赚到不行。”
“你律师坚持先谈续约再签代言。所以你的条件,十有八九,十三爷会点头。”
在跟公司的新合同里面,黄西棠拿回了一部分的经纪约,还有提高了片酬分成比例,律师说过,续约的问题不大。
西棠坐在片场的折叠凳上休息。
三月底的春阳娇艳,西棠撑了把伞,旗袍是窄身的,坐在狭小的板凳上很不舒服,造型师过来替她整理头发,她为了这部戏把头发烫卷了,梳了一个卷发飞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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