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想起张弘范那句“多亏太子殿下奇谋妙策”,方才将今夜之事的前因后果模模糊糊串联起来:夏侯无虞派人前去与张弘范结盟,再传假消息与林照,言逆犯乃玉无泽,林照果然令何夕楚以美色相诱,待送嫁之日劫夺逆犯。
镇南将军军威赫赫,要在他大营之内劫囚谈何容易,玉虚盟此次自然是倾巢而动拼死一搏。以数千之众对万兵之势,不啻于以卵击石,张弘范一举将玉虚盟残部歼灭自是不在话下。至于南诏派被俘的一众人等,张弘范素来沉稳,绝不会以真的逆犯当作赌注,否则,万一对方真将人犯劫走,那可得不偿失。
以往,太子府为防忽必烈心疑,与驻外将领的关系一向疏离,更无须言代为押送逆犯了。故而,逆犯一定在清州府官府中。
既是清州,便没有花如雪办不到的事。
今日她走出薛府前,花如雪曾对她道此行不必对劫夺逆犯一事过分执拗,只是今夜有些事定是得卿如云亲赴镇南军一趟方能得知的。
卿如云思至此,却有一处难以想通的地方:张弘范设计诱玉虚盟来犯,原是不需要与夏侯无虞联手便能办到的。张弘范心高气傲,从不显党附之意,亦不会凭此案向太子示好,将此功劳拱手相让。除非,除非有一处关键的环节非得太子府的人来办不可。
她思来想去,终不可得,只好暂且作罢。
箭雨早已停了,周遭忽然间静悄悄的,却比先前更令人不寒而栗。
卿如云继续往将军大帐奔去,隔着厚重的帘布,只见张弘范双手各持一把银枪,左右手各自出招,一时枪花连动,变幻莫测,令人眼花缭乱。
她定睛一瞧,登时明了。
林照身侧,一身红嫁衣的何夕楚手握弯刀,不要命似的直往张弘范腰腹扑身刺去。林照替她挡开张弘范左手刺来的一枪,同时连挽数个剑花将他右手长枪黏住,忽然间剑上劲力尽数卸去,往后一个翻身。
张弘范此时全身劲力都在长枪之上,一时无可卸力,只好双足向后连点数下,强撑着下盘不致往前跌去。
张弘范一时怒不自胜,佯装回身去刺何夕楚,实则虚晃一招,并未用力。待林照上前来救时,长枪柄猛地向后一抖,林照一时不妨被枪柄击中,腕间登时酸麻,忙退身而后护住周身要害。
这时张弘范倒转枪头,先在何夕楚胸口重重一踢,眼看她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卿如云不及细思,胡乱抓起一把沙土,撕下一块帐布包好,高举着大喊:“张弘范!你要的玉玺在这里!”
趁着张弘范一愣之间,何夕楚忙用手支撑着向后退了丈许。
张弘范随即冷笑道:“雕虫小技,休想唬我。”说话间长枪已刺向林照右手小肘处。
呲的一声长袖裂开,林照右手臂被划出一道深深长长的血痕,露出被鲜血染得殷红的手臂。
那右臂距腕间两寸处,汴梁俞氏的门徽凤凰花在血光之中愈加触目惊心。一道长长的伤痕横亘在那凤凰花中央,似乎将它劈成了两半。
此时红缨一颤,长枪落地,张弘范一时难以相信眼前所见,颤声道:“你…你…”
林照直视着他的眼睛,露出苦涩的笑容。张弘范忽地呕出一大口血,双手捂住心口,他低下头,那里明晃晃颤动着的,是一把剑,林照的剑。
他委顿在地,似笑非笑,不再理会各人。末了,他强支撑着站起身,艰难地,缓慢地向昏黄灯火中的画像走去,终于扑通一声跪在画像之前。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生怕玷污了画中人,他不愿令她着恼。
“容娘,我怎么,我怎么看不清你的模样了…容娘啊…容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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