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走了七八步后,师爷又是一叹。
“当年疫病肆虐,席卷整个小城,很多人都病了,没病的人只能关门闭户,靠着家里储存的余粮度日。我家凑巧是买米的,虽然店小,但米粮还是足够我们三人温饱。可随着日子天天过去,疫病不但没退,反而隔壁邻居都染上了。我们隔着门缝听到外面的病人呻吟,有饥饿的,有被病痛折磨的,但是我们不能开门,只能狠心,耳听他们的呻吟。后来有一天,街上的呻吟少了,我家的米缸也快见底了。父亲说他出门看看情况,只是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母亲担心,也出去了。我从天亮等到天快黑,没等到他们,我饿得难受,就钻进米缸里去捞缸底那一层生米吃。刚把米捞在手里,外面就传来很多脚步声。我知道不是爹娘,赶紧跳到米缸里去,盖上盖子隐藏。那些人找到厨房,一边翻东西一边道‘没有人’,又离开了。等他们走后,我小心翼翼出来,扒在门缝往外看,正好看到好多官兵拿着火把,押着我认识的人们往前走。我跟在最后面,想知道他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更想知道我爹娘是不是也被抓去了,哪知……我看到几十上百的人,不知是死是活,堆在一起,那些官兵不断往他们身上泼油,还有个最厉害的,一直站在台上指挥。火把落下,满天火光。那些官兵立刻远远退后,生怕火溅烧到他们身上。在人堆中我看到了我的娘,那天她穿着唯一一件暗红色的衣服,我一眼就认出她来。想救她,可又没有办法。眼看火越烧越大,房子都要着了,我随手拿起身边一截不是做什么用的红布裹在身上,去雪地里浸了一圈,然后朝火里奔。哪知那个管事看到我,一个劲的阻拦,更说我是‘漏网之鱼’,要把我一起烧了。我怕死,也不知怎么的,撞了他一下,再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浑身是火了。”
说完这些,师爷沉默了很久。
司烨和宁姝相视一眼,彼此心情都很是沉重。
他们无法想象当年的书院旧址究竟是如何惨烈的情景,仅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便已经不忍多去细想,更不用说师爷这亲眼目睹现场的人。
何况当年,他还只是个孩子。
“这二十年来,我都不愿去想这事,加之先皇有意隐瞒此事,下旨命我们不得再提,久而久之,那场灾难便仿佛成了个虚无缥缈的故事一般。其实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可谁知何大成是……那人的亲侄子?”师爷摇头苦笑,“不知是天意还是怎么,何大成这人,惧怕红衣女鬼得不得了。他这人心眼不坏,也就偶尔办事糊涂了些,要是真叫‘红衣女鬼’给吓一辈子,便是我的不是了。”
“你打算如何?”
师爷低头:“告诉他真相,解开他心结。”
静默半晌,又道:“我一直有告诉他真相的念头,只是舍不得这份能留在故土的差事,所以才犹豫不决。这次发生五人命案,倒让我下定了决心。我没想到当年被我误杀的何管事,间接成了徐元朗杀人行凶的‘帮凶’。我怕长久下去,指不定还会有借‘红衣女鬼’名头行凶之事。此时坦白,也算及时止损。”
对着司烨和宁姝淡淡一笑,他继续道:“我知道二位不是寻常人,更不是何大成本意找的能人异士,所以若二位想擒我回去问官治罪,我也认了。毕竟那何管事……”
“与你无关,”司烨沉声,“何管事死于阻拦你救人,且你并非有意,若叫各地刑法来判,你会无罪。再者那事已经过去二十年,很多证据无处可寻,单凭一面之词,也不能定人死罪。”
“是吗?”师爷神色微松。
宁姝连连点头:“最近我相公仔细研读了北域条律,我可以跟你保证,他说你无罪,肯定就无罪哦!天下间,没有谁比他更懂这些了。”
师爷面露讶色,试探问:“阁下究竟是?”
司烨笑得风轻云淡,顺势牵起宁姝,往前走去。
“一起去祭拜吧。”
大雪苍茫,掩去来路,仿佛天地同悲。
……
五行杀人案和“红衣女鬼”一事终于结束,宁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腰身瘦了不少,顿时几分郁闷。
如今她倒希望腰能“胖”起来呢。
正对着镜子左照右瞧,司烨一声低笑从床畔飘来。她扭头向他看去,见他素白的中衣衣襟微敞,一缕长发随意搭在肩头,很是慵懒的模样,她眯起眼睛,神色狡黠。
“这样看着我作甚?”他唇角微挑。
宁姝甜甜一笑,突然朝他奔去,准确无误地扑去他的怀中,顺那衣襟扒拉而下。
夜半梦醒。
迷蒙中她发现司烨正怔怔盯着自己看,那样的眼神在夜色中尤其突兀,她瞬间一惊,彻底清醒过来。
“……相公?”她伸手探上他的额头,以为他是不舒服。可掌心的温度正好,并没有发热的迹象。疑惑着收手,她把自己往被子里塞了一寸,在一片温暖中找到他的腰身,紧紧抱了。
近来他心事重重,她都感觉到了。
虽然他尽力在她面前维持与往日无差的假象,可假的毕竟是假的,在他望看自己的眼神中,偶尔不经意流露出的情绪,敏感如她,早早捕捉得一清二楚。
也正是因为太了解他,她才选择佯装不知他的异常。
司烨的手指划过她的脊背,柔软细腻的触感带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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