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浑身鲜血淋淋的蒙面黑衣人,倏地伸手按住她的嘴巴,撤下面罩,道:“别叫,是我!”
黛月的睫毛轻轻地眨动一下,定了定神,仔仔细细地观望片刻。
全身横七竖八猎猎剑伤,头发凌乱无章,一身血水裹着泥水杂草污溃,大半张脸庞沾满血污,却仍然掩饰不住他长身玉立,琼佩珊珊的风姿。
黛月惊惧交织,脱口道:“一辉兄,原来擅闯皇宫的人是你呀!”
胡一辉吃力地点点头,见黛月认出自己,便徐徐放下那条受伤的手臂,身子一晃,几乎站不稳。
黛月忙跳下吊床,扶着他进了内室,让她在自己专属的蒲团上打坐调息。
她脑袋里一千个一万个疑问,却不敢在此时打扰他,愣是挨到了晨曦初上,东方泛出鱼肚白,方才瑟瑟发抖地递了杯茶过去。
胡一辉恢复得好快,几个时辰后,苍白的脸上便有了些许血色。
男孩子长得快,大半年没见,他的身子拉高很多,越发出挑修长。
不过双目时而澄亮见底,时而晦暗不明,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杀伐气笼在身侧,纵是黛月这种人来熟的厚面皮,见了他,都忍不住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直觉。
他抬手接过黛月那杯抖得不剩几滴的茶水,忍不住低笑一声,问:“怎么?几个月不见而已,我难道长了獠牙不成,把你吓成这样子!”
他一笑,黛月一颗吊着的心总算落了地,眉宇间微微有些尴尬,道:“没有,只不过怎么也没有想到,咱们会在这里突兀地相遇!”
胡一辉撩起一侧眼皮,往四周扫视了一下,缓缓道:“是有些突兀,我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嘶,你堂堂一国嫡传之天子,何以会待在这种地方?”
确实,这里是皇宫偏远处的一座禁宫,说是禁宫,只不过是后山上的一处荒凉小宫观,内室就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石桌和四张石凳,前面正中一副大的绸缎画像,供奉的是道教主神元始天尊,左边挂的是五灵七明混生高上道君,右边则是紫虚高上元皇道君,地上三个碎花锦缎蒲团,正中那个稍微高点,似乎是这里主人用的,现在上面正蹲着胡一辉的屁股,不远处熏着一个香炉,正白烟袅袅。
黛月闻言扁了扁嘴巴,眼眶倏地一红,死命忍住没有掉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道:“还不是被那老妖婆给逼的,正面壁呢!”
胡一辉瞪大了眼睛:“老妖婆?”
“就是当今陛下!”
“哦!”胡一辉这一声哦得十分坦然,久闻黛千凡冷酷无情,能把黛月关在这种比自家皇宫的冷宫还要冷的地方,当然是她的作风无疑。
胡一辉轻轻地阖上眼,别有深意地又问:“黛月姑娘真真是顽劣得紧,不知道你这次,又闯了什么大祸,看情形,被关在这里面壁,恐怕有一段时间了吧?”
他知道了黛月的身份,却不愿意殿下殿下地叫她,也不想像风旭炎那样月儿月儿地叫,只好左一句姑娘右一句姑娘地叫着。
黛月目光一凝,心道:还不是因为替你打抱不平,被七煞星君赶出来的缘故。
心里这么想,脸上却硬是拗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淡淡道:“也没什么?就是看不惯七煞星君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卷了铺盖回了家,就这样!”
胡一辉那天七窍生烟地跑出来,并不知道黛月为此也撂挑子不干的事情,但是他心里何等雪亮,黛月七拐八拐兜了好大一个圈子,表达了当时与自己同仇敌忾的心情,后面的情景,他竟也大概脑补得差不多。
心中顿时涌起某种难以名状的感动,不经意对上黛月那双诚挚的双眸,一下子便觉得那是一双举世无双的眼眸,明亮得好比天上的皓月,把他连日来受的委屈和责罚,瞬间荡涤得干干净净。
他几乎是冲口而道:“你想出去吗?我带你走!”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有点像民间小说里面所描述的一对小年轻,因为相爱遭到家人的棒打鸳鸯,最后私定终身,偷偷私奔一样。
再说,自己就算把她带出来又如何,天涯海角到处流浪吗?
不说自己有好多的事情没有完成,就算统统抛下不管不顾,那她愿意吗?
黛月却没有接收到这个暧昧的信号,反而哈哈一笑,道:“好大的口气,这里是皇宫,你以为是村舍小屋么!别说老妖婆已经启动了搜罗法阵,就算是想躲过众侍卫地毯式的搜捕,也是难于登天。自己都自顾不暇,还好意思说带我出去!啧啧、跟风旭炎一个德性,大言不惭吹牛皮还不带不打腹稿!”
黛月无心嘲讽,带了点平时跟同风旭炎说话的态度,想挤兑挤兑他。
谁知道胡一辉听到后面一句,脸上即时毫无预兆地阴云密布,身上竟然又罩起一层森冷的气息。
黛月被对方身上无意识散发出来的杀伐气一荡,一颗脆弱的小心脏又突突突起来!
终于深深体会到,不同的人是不能用同一种态度对待的这个道理。
她立马嘻嘻赔笑道:“你别恼,跟你开玩笑而已!其实我早就想趁老妖婆闭关这几天,出去外面溜达溜达,呶,密道都挖好了!”
一边说,一边撸起衣袖就往外走。
胡一辉低头沉思片刻,决定尾随而至。
二人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幽径走了半柱香时间,在一个枯井边停下,黛月弯腰用力地挪开井盖,露出里面一片黑洞洞的光景:“就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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