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溪河既宽且慢,蜿蜒的河道处处回环弯曲,缀满树木茂密的小岛和阻隔航道的沙洲,而水面以下暗礁点点。赤松月似乎极为敏锐,常能预知危险,发现通道。青丘有勇赞她江河知识丰富,她怀疑地看着他,“我不熟悉河流。但我学会骑马以前就懂得如何桨弄帆。”
夏侯雨坐起来,揉揉眼睛。“老天在上,手臂好酸,风没停吧?”他嗅了嗅,“我闻到雨的气息。”
青丘有勇希望下场大雨。望海城城的黑牢可不是七国最干净的地方,现在的他闻起来定像块酸败的羊。
夏侯雨眯着眼望向下游,“烟。”
一根纤细的灰色手指弯弯曲曲地升起。烟柱在许多里外的南岸,盘旋升腾。在它下方,青丘有勇隐约看到一座大房子,旁边有棵挂满死女人的槲树。
这些尸体乌鸦还没开动,细细的绳索深深地勒进她们咽喉下柔软的皮肤,清风吹得她们转动摇摆。“这不是骑士风范的行为,”驶近看清之后,赤松月说,“真正的骑士决不会饶恕这般无耻的屠杀。”
“真正的骑士每次上战场都做得更糟糕,妞儿,”青丘有勇道,“这不过是小菜一碟。”
赤松月转舵朝岸驶去,“我不会让无辜的人被乌鸦吞噬。”
“好个没心肝的妞儿!乌鸦不是活神仙,也需要食物裹腹。走我们的路,留下这帮死鬼,傻女人。”
他们在那棵斜伸出水面的大栎树上方着陆。赤松月降下风帆,青丘有勇爬出去,镣铐让行动显得十分笨拙,红溪河水浸满他的鞋子,湿透他褴褛的马裤。他笑着跪下,把头深埋进水里,湿辘辘地甩。胳膊上都是结块的污泥,等仔细擦干净,这双手终于变回白皙纤细的模样。可他的腿僵得要命,几乎站不稳。妈的,我在望海城的黑牢里呆得太久了。
赤松月和夏侯雨把船拖上岸。尸体就挂在他们头上,散发出腐烂水果的气息。“得有人去把绳索砍断,”妞儿说。
“我来爬树,”青丘有勇叮叮当当地跋涉上岸,“先请你把镣铐去了。”
妞儿不理他,只目不转睛地凝视一具女尸。青丘有勇的脚镣才一尺长,只能迈着小碎步凑过去。当他看到悬得最高的那具尸体颈项上挂的粗牌子时,不由得哈哈大笑。“人与狐狸同。”他读道,“啊哈,是的,这完全不是骑士风范的行为……但是你们这边干的,不是我们的人。可怜的女人,到底造了什么孽唷?”
“她们是旅店女招待,”夏侯雨说,“记得这儿曾是个旅店,我上回来望海城,还带着队伍在此过夜。”如今这栋建筑除了石地基、倒塌的房梁及一些烧得焦黑的灰烬以外什么也没留下。轻烟从瓦砾堆中冒出来。
很久以前,青丘有勇就把女和妇都留给青丘有病去关心,他只有有容一个女人。“看起来这些女孩取悦了我父亲大人的士兵们,也许给他们送过吃喝,所以得到了叛徒的颈圈——就为一个吻和一杯麦酒。”他向河的四周来回巡视,确定附近没人。
“赤松月,”他说,希望礼貌一点可以让她听听他的话,“如今天下大乱,恐怕道都将遭到封锁。”
那双蓝色的大眼睛里似乎出现了一丝不确定。“你受我的保护,除非杀了我,否则谁也不能碰你。”
“我不认为这对他们能造成什么困扰。”
“我的武艺和你相当,”她防备地说,“我是赤松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我是家族彩虹卫的首领,我并不惧怕任何一个男人。”
“彩虹护卫?想必是个七仙女骑士团啰?有位歌手曾说穿丝袍的女人个个美丽……但他和你没照过面,对吧?”
女人脸红了。“我们还得掘墓。”她开始爬树。
她爬上树干,这棵槲树的下部分支大得可以让人站立。她手握匕首,穿行在树叶丛中,砍落尸首。躯体落下时,苍蝇一下子围过来,落下的尸体越多,臭气也越来越重。“正派人干嘛帮女埋尸呀?”夏侯雨抱怨,“再说,也没工具掘土,瞧,没有铲子,我可不会用我的剑,我——”
赤松月惊叫一声,飞跳下树,“上船,快,远处有帆。”
他们全速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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