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姑娘,这是想拦着我?”云雾缭绕,才下过雨的天朦胧得很,偶有孤鸟高飞,叽喳两声,更衬得眼前情形愈发沉寂。
孟府前院,两道高挑的身影对峙着,而稍矮一些的人儿闻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奴婢不敢,只是老夫人吩咐,说您已两日未有向她请安,请您如今过去。”
沈知鹤一身碧色素净衣裳,高髻上只斜斜簪了朵花儿,面上不施粉黛,可她眉梢只往上一挑,已足够摄人心魂。
沈知鹤低低嗤笑一声,双眸往四周一扫,再落回眼前跪着的宁知身上,开头二字咬得紧紧:
“夫君昨日领·兵·讨伐叛城,我与母亲一同送他出的城门,何来未请安?至于今日我应帖回沈府,母亲也是知情的,何以让你如今来拦我?还是你胆敢假传命令呢?”
她端的是贵女威仪,语气一贯清冷,却字字都压在眼前人身上,宁知连背脊都生生又被压低了几分,连前院里的打扫侍女都不敢动分毫。
沈知鹤最后几字更是唬得宁知像惊了枝的雀,她跪地低伏着,额尖抵青石砖,鼻音急促促地绕着后脑:
“少夫人恕罪,奴婢无意冒犯,这实在是……”
宁知咬着下唇,诺诺叩了个首,意味颇浓。
沈知鹤瞧她动作,秋水里涟漪波荡漾了一下,敛过丝冷意。
她当然知道宁知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那老夫人眼瞧着自己儿子又外出征战了,心疼得很,又听闻是沈知鹤父亲命他去寻自己的生母尸骨,竟无端连带着看沈知鹤也不顺眼了。
如今这般,只是纯心像给沈知鹤添个堵罢了。
好歹也是个出身世家的贵女,年老了怎么就这般胡搅蛮缠?
“这是我父亲亲自下的帖。”
沈知鹤瞥眼示意,一直站着不出声的莺儿会意,将怀中的红帖子递到宁知跟前,二人对视,莺儿眸中的鄙色毫不掩饰。
沈知鹤敛目,一痕白脂似的颈子,牵着一张桃腮杏面,唇角的笑纹丝不动,复言道:
“你去交由母亲她老人家,若有异议,亲自上沈府讨我便是了。”
宁知羽睫一颤,捧着帖子的手不敢动一分:“奴婢明白。”
其实老夫人不过是派自己来平白惹人嫌,倒也没真敢拦着沈知鹤,这叫老夫人上沈府讨人,她也是不敢的。
若是换了其他人家那些出身不高的儿媳,除了喜丧,当家的老夫人寻个由头拦着不让回娘家也是常有的事。
可这孟家老夫人的儿媳可是那位权倾朝野的丞相女儿,沈相位至国公,沈知鹤又是他膝下唯一的女儿,淮安城那些命妇们私底下谁不说她是个好命的人。
孟老夫人再怎么胡搅蛮缠,也不过只敢小闹泄愤罢了。
思及此,宁知眸光又暗了几分。
沈知鹤将她神情尽收入目,平日里她在孟府一贯清冷不层这般咄咄逼人,只是她昨日苦熬了一天,才等到今日回府,这宁知算是撞在枪口上了。
黄莺儿啼在院里,枯叶儿随风落下,沈知鹤收回视线,转身往府门外等候多时的马车而去,撩起的披风尾角不经意间拂过地上宁知的脸,娇嫩的脸顿时擦出一道红。
她没有说些什么,只是伏身垂眸,向着沈知鹤离去的方向又行了个礼儿。
天色暗沉,马车外簌簌秋风吹得直叫人心寒。
沈知鹤蹙着眉,只觉今日的轿格外摇曳晃动,拢搅得她一路浑噩,眼前发黑,莺儿忙递上备好的酸橘,却被沈知鹤伸手拂开。
她捂着唇,面色苍白。
马车在街上飞快疾驰,车轱辘在淮安大道上碾上了道道印迹,卷起沙尘,路人见檐上明晃晃的“沈”字都低下了头,不敢再望。
好不容易在丞相府前停下,沈知鹤胃部已是天翻地覆地搅动着,她深深吐了口气,理了理鬓发,方才扶着莺儿的手下马车。
穿过熟悉的亭台楼阁,沈知鹤脚步稳稳只奔书房而去,她心尖颤颤,思绪迸发,却不在面上显露半分。
她未在书房前等候通传,因为那小厮一见到沈知鹤,便已经躬身请她进去了。
日昽屋梁,沈知鹤站在内阁书案前,只见座上的那人眉峰如刀,冷目藏海,他虽坐着,但身脊挺拔,巍然如山。
沈知鹤垂眸,规规矩矩地跪下行了个正礼,她檀裙纹以桃纹,漾开地上涟漪,腰间束带更是显她楚腰细细:
“女儿请父亲安。”
沈相掀起眼皮,望过去,却是对着莺儿提了眉梢。
莺儿会意,她每回在沈相跟前都跟老鼠见了猫儿似的,莺儿忙双脚并用爬起来,悄悄望了地上的人儿一眼,便跟着那小厮走出去了,门吱哑响着关上,又只剩一室寂静。
许久,沈相才沉着声,像枝桠上的乌鸟:“起来吧。”
沈知鹤应声而气,气息都吐得极缓,稀眉颦见。
“昨日,送你夫君出城了?”
沈相垂下眼眸,定定望着桌上写的字。
沈知鹤垂眸狭睫,眉梢低压着,似有万里的风雪沙尘要渡:“是。”
“卫氏的尸骨,待孟靖怀敛了回来,我会为她寻处坟,好生安葬——”沈相拉长着声儿,“她性烈贞洁,我会刻她沈家侧室的位份。”
说的是卫氏,语气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垂下的眸满是讽意,沈知鹤只觉心脉像是攀上一路山脉间的叆叇,缠得她胃部绞痛更甚,她死死压下那股意味,应声:
“谢父亲。”
沈相像是听出了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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