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名叫阮映,出生在上海,最近几年倒是常往香港跑。她介绍自己的时候,狭长的眉眼向下微垂着,偶尔轻轻瞟上白堕一眼,语气里不自觉地带出些优越感来。
“近来天津卫人人都在说的林三爷,想不到竟然同我在火车上匆匆见过一面,想来也是天意叫你我,可以谈桩买卖的。”
“蒙您错爱了。”白堕一听完,端手拱礼,拒绝得异常干脆:“以阮夫人的神通,想来也是听说壶间醉近不太平的事了,天津卫的脚跟还没站稳,贸然南下,怕是不太妥当。”
这些年的敲打,白堕早已经不是见着好处,便只想着往前冲的愣头青了。
阮映有着一双阅尽世事的眼睛,她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像一道轻纱从人肩膀上滑似的,任是谁都会被撩拨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可白堕只是那样不为所动地看着她。
两相对视片刻,阮映笑了起来,“素来听说,这壶间醉是靠着温掌柜打理的,我原本还不信,眼下来看,林三爷真是当不家啊。”
这两句话说得四两拨千斤,说得极温婉。
白堕听了,反倒向后坐实了,他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撑住自己的侧脸,“不瞒您说,这铺子里的买卖,过就是我四哥说了算的,您既知道我做不得主,索性也别拿这事为难我了。”
阮映收起了略带轻佻的神色,“既然二位无间至此,我便也直说了,在我这里,温掌柜才是首选,今日贸然来访,也是实属无奈。”
这话的水平,比方才高了不知多少段位。面上承认了白堕的说法,背地里还没放弃激将的法子。
白堕像是没听出来似的,打听:“怎么,您着急离开?”
阮映点了头,却不解释,只是说:“林三爷,我是诚心合作的,不只壶间醉,北平所有的酒,我都可以帮你打开南下销路。”
她着间咬重“帮你”两个字。
白堕细品了一下她话里的意思,后背便被激起一阵颤栗。没有谁不愿意把自己的酒远销他方的,每家自己只要稍加几分薄利,长年累月,足以流出座金山来。
这事你还应该找四哥去谈的。
许是很多事情被温慎料理得太好,壶间醉立得越久,生意做得越大,白堕反倒在这些事上越不上心了。他暗笑两声,依然摆了手,“阮夫人,您此来诚意确实让我感动,但林某人真不擅长此类,若是无法再等,不如留下地址,改日我让四哥登门拜访?”
事不过三,阮映虽不甘,却识得大体,浅笑着应了下来。
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钢笔,写好地址,认真压在柜上的砚台下面,做好了这一切,却没有着急走,而是折回来,像是闲聊般地问:“我听说,林三爷发妻早丧,至今都没有续弦?”
两人既不相熟,她突然问起这个,白堕先是一怔,跟着便摇头:“并非至今,是一直都不会。”
“这话啊,可不好说得太满呦。”阮映回到他身边坐好,揶揄地笑了起来,“这天下好女子多得很,你眼下还年轻……”
白堕毫不掩饰地不耐烦起来。
阮映瞧出来了,故意歪头问:“可是因为温家的那位大小姐?”
她这一句话刚出口,门外有人声响起,利落的步幅掀起裙摆上大片的西府海棠,温纾迈过门槛进来,叫人:“白堕!”
白堕侧过头,姣好的阳光和温大小姐融在一起,如画一般,葱郁婷婷。
“哎,”他应了一声,才问:“进屋。”
算算日子,他与温纾已经许久未见了,眼下突然见着,他不问“你怎么来了?”也不问“年家的事处理得如何”,只平淡的、熟稔的招呼她进屋。
“这是有客人?”温纾放下手里的行李,自己倒茶,“先忙吧。”
白堕摇头,“正事已经聊完了。”他说着起身,无视了阮映探究的眼神,往出请人,“阮夫人,待我四哥回来,必定过府细谈。”
这是逐客令,无疑是非常失礼的。
幸而阮映没有当场发作,只是意味不明地瞧了他片刻,从善如流地告辞了。
温纾瞧着她的背景,打趣道:“怕是说什么你不想听的话了吧?”
白堕并没有否认,他的视线慢慢向下,落在自己的鞋尖上,自言自语:“苏姐姐站在桥边,若是看到我牵着别的女人,是会哭的。”
他的声音很轻,温纾只听见了几个字,她拧起眉,疑惑地问:“什么桥边?你嘀咕什么呢?”
白堕回神,扬眉浅淡地笑了一下,给她让座,“四哥如何?”他问。
温纾原本想往椅子上坐,听到他问,便停下动作,转而向门外一指,“外头呢,给车把式结钱呢。”
白堕本就站在门边,闻言两步迈出去,正正和温慎撞到了一起。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温慎从他身边擦了过去,进门先给自己倒了茶,边饮边说:“姨丈死于心疾,之前一点先兆也无,后事料理好了,我便回来了,再多待下去,用处也不大。”
他说得非常快,像是有什么急事在等着他,可他说完,却长衫一弹衣摆,坐了下去。
白堕等了半天,不见下文,只见温四爷饮茶的动作愈发悠然起来。
“四哥?”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温慎:“嗯?”
白堕:“然后呢?”
温慎抬眸,瞳仁清透,逆着太阳,隐约有些细碎的光,“两相酬的局势,早在我们离开前就已经稳住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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