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琳达被卖掉的第三个晚上。
她站在废墟之上,手中握着的是克莱恩厚重的剑,寒风如利刃般侵蚀着她的身体,她注视着的男人,正在暗夜里厮杀。
血染红了他的衣襟,连那象征着家族荣誉的家徽也被染成了血的颜色。
克莱恩像一只疯狂的野兽,他用利爪把匍匐前进的弱者撕成碎片。
糜烂的腐肉气息掺杂着血腥味在这片古战场上蔓延,贝琳达按住发抖的手臂,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克莱恩杀人。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在暗夜里若隐若现的是他急促的呼吸。他把刀横过来,插进黑衣人腹部,没有置他于死地。
“小鬼,过来!”他头也不回的命令道
贝琳达以超越身体极限的速度奔向他,一路上跌跌撞撞,她的新衣蹭上的不止泥土,还有尸液。
她喘着粗气,活像一头小野兽一样,用清澈的眼睛正盯着他。
“把剑举起来”他的脸上是狰狞的血痕,他冷道:“把他的头砍下来。”
“.......什么?”这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要求!
她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曾今尚未愈合的疤痕此刻好像又四分五裂,她的身体火辣辣地疼着。
“你不是从神殿走出来的人,而今唯一的选择就是看清现实,面对现实。”
这个世界,已经崩坏了,大神官们协同教皇建立的神之庇佑的无上荣光在连年的战乱中被吞噬成了一具有骨无肉的躯壳。要么杀人,要么被杀,这就是生存的规则,他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看清楚了。“杀人不是我们的目的,那只不过是我们夺取生存权利的武器。你记好了小鬼。”他的眼神中闪烁着难以隐藏的狠戾,贝琳达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剑举了起来,她闭上眼,冷汗顺着脸颊滴在肮脏的地面上。
克莱恩的嘴角勾了起来,这就对了,给予敌人生机是只有神殿那些整日活在象牙塔里的骗子一贯的愚蠢作风。
她的内心在绝望的呐喊着,不这样做的话,这位大人不会放过她的,就跟当初在拉伊斯城一样,她没有选择。
贝琳达的剑跌落在了湿粘的厚土上,果然还是做不到!
“.......我这么没用,你也会抛弃我的对吗?”她跪在地上嘶吼着,此刻她心底最后一道伪装的防线已经彻底坍塌。
没有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够再容的下她了。
“太弱了你,小鬼”,“咔嚓——”一声,那人的头便滚在她的手边。她失声尖叫起来,他的眼睛甚至还转动了一两下,眼中渗满了浓稠的鲜血。
突然间贝琳达被拎了起来,克莱恩一手抱着这个年幼的女孩儿,一手拖住那把钝掉的长剑。
他们抵达维吉尔镇时,黑夜已经悄悄过渡到了白昼。
克莱恩领了两把房门钥匙上了二楼。楼底一位管账的伙计待他走远后悄声议论起来,“这个人估计是从东边的古战场回来的,你看他那一身血,这得是杀了多少人!”他的语气激烈起来,像是被打断了腿的疯狗一般喘着粗气。
老板把客人吃剩的面包渣捡起来扔进食盘里,漫不经心地说:“这个世界,浑身沾满血的人不是很常见吗。”
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呵真是讽刺。
克莱恩脱了外套,把上面的家徽小心翼翼的取下来,接着又将衣服仍经浣洗衣物的盆子里,不消一会儿就有女仆来领这些脏衣服。他顺便把隔壁的贝琳达也托付给她,总是这么在这个小女孩儿身上浪费时间的话,迟早有一天,她会依赖上他,成为一个到处都是破绽的废物。她总要学着长大,长成这个世界的大人。
他就这么抱着剑睡去,只是浅眠。三百年来,他从来没有陷入到梦魇中的机会,不少人拿着帝国的通缉令夜以继日的想要将他挫骨扬灰。
贝琳达蹑手蹑脚地推开对面的房门,他还在睡着,眉目间是丝毫不曾懈怠的警惕,他飞快的起身,准备反击,不料确是那个小丫头。
“你进来做什么?”他的衣衫半开着,袒露出精实的肌肉。
“......我不知道对您说合不合适,但是.......”她低下头
“你不说出来,没人知道你想要什么。”
“我,害怕,刚才真的很害怕.......”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仿佛就像陷入回忆的地狱一般,那颗还在眨眼的人头,那些腐烂的尸体,那些贯穿肺部的血腥味儿没有一样是她所不畏惧的。她的后背渗着大片的汗液,明明窗外还飘着雪。
克莱恩的脑中回荡着他和母亲的对话。
“妈妈,妈妈,我害怕。”
“你已经是杀人犯了,有什么可怕的,睁开你的眼看看,看看这些尸体,”母亲痛笑着跪在地上,继而平静的说,“这都是你的杰作啊,克莱恩。”
他从回忆里迅速回过神,把床让出来,“上来。”
“真的吗?”
“以后我答应过的事就是我自己的意愿,无需再问第二遍。”
他抱起剑坐在地上,看着八岁大的小鬼藏在被子里安稳的睡了过去。
或许,他不想在别人看到当年自己的影子,懦弱,渺小,又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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