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明常侍耷拉着眼皮,呈上来一卷轴。借着宫灯一看,长篇累牍,罪己诏与退位诏齐下,已果真盖妥了玉玺大印。
我扫视了一眼所有人,就连大铁牛舅舅都不敢触碰我的目光。
我把卷轴扔到了他们脚下,点点头,“我明白了。”
原来我的玉玺有双份,只怕早前让给我的兵符也是双份。
此刻我想说千言万语。我凡玉菟无意被人推到帝王的大位上,从第一天开始,便兢兢业业忠于职守。为民谋福,为国谋平安。所做之事,无有一桩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清明了盐政,吓退了突厥,发展了商业,甚至,也为你们铺平了道路。都罢,都罢了。我本不恋栈权力,这皇权大位,既夺便夺吧。
千言万语,化作无声。
我平静的一转头,拉着身后的薛莫皟,“咱们走。”
薛莫皟什么也没说,随我一转身,与我手牵手一并离开。
————
“你要去哪儿?”身后长声拉起。
我们不理,接着往前走,被大舅伸臂拦住。哦,他终归是谢将军。
我喘口气说:“既然我不是皇上了,那便是天地间一闲云野鹤。放我走吧。”
晋王在后头哈哈大笑:“我的好妹妹,你可忒天真了!这古往今来哪个退位的皇帝能做闲云野鹤的?收了你的糊涂心吧。”
薛莫皟一揽我:“微臣送公主回公主府。”
巧嬷嬷抱着我的行李跟了上来:“丫头,嬷嬷随你一起。”
太后身边的于侍中讽笑道:“施巧巧,你不会忘了谁恩准你入宫伺候的吧?公主吃了你两口奶,你真把自己当个娘了?”
我紧紧闭了闭眼,雪片打在睫毛上,刀风割在脸颊上。
再睁开时,谢将军已脱了自己的披风,就把我像春卷儿似的一裹,扛上了肩头。
我目光呆滞的看着薛莫皟被押跪在了雪地上,然后其余的人成群结队被宫灯所护,呼啦啦跟了过来。
延嘉殿里灯火通明,几十号的大臣围在院子里。
看见了我,皆目光回避。
谢将军把我放在坐榻上,叹口气站到了一旁。
我蜷在一角,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他们进来了,在我面前站成一排,自高而下俯视着我。耳听晋王说:“阿娘,妹妹至少动了两回弑母的心,留不得了。”
苏昼舍得启口了:“不曾有的事情!长姐,您要不愿再见她,我把她带回苏府去。”
晋王说:“她身上到底流着凡永平的血,跟咱们可不是一家人,舅舅莫要养虎为患啊。她区区十几岁就如此难对付,要是能活到咱们的岁数,恐怕哪个都不是她的对手。”
呵呵,难对付……
我到底还是输了,输在了轻信于人。轻信了我曾经最信赖的大铁牛舅舅。
太后蹲下盯着我的脸:“菟儿,你跟娘剖剖心窝,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弑母?”
晋王唉哟一声:“阿娘~,她派往茉城的援兵故意掺了李壬的人,如此明显了您还问!”
太后对他抬手,示意安静。
我咯咯一笑抬起了眼眸,直戳戳的回看向她:“弑母?何来的母呢?既到如今,我便再不藏着掖着,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压根就不是凡玉菟。真正的凡玉菟在当归涧坠崖死了,我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被甜甜猫一头顶上来的。我顶了凡玉菟的身子,来这里游历一场,现下已是归期了。”
他们静默如冰,空气安静的能听见雪落之声。
我接着说:“早先相士给凡永平算的一卦没有错,他的儿女着实活不到成年。凡中鹤死在弱冠之前。凡玉菟死在及笄之前,只活了十四岁零六天。这不?都应了卦象。但我还是得叫他一声爹爹,他着实是我在这个世界的亲爹爹,但你们,什么都不是。”
我淡然摇头,继续说道:“我借着凡玉菟的身子在这里呆了三年零五个月,见识到了各位的嘴脸,已是够了,真真儿的够了。苏晓、苏昼、李让、谢添,我本身与你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世上本无失忆之说,我说我忘了旧事你们真信?呵呵,细想了便知。今日落到了你们的手里,该觉是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请记得,我只是一个陌生人。”
听罢,太后瞪圆了眼问巧嬷嬷:“她真的火蛭入脑,傻了?”
巧嬷嬷从袖中掏出了几条血帕子扔到坐榻上:“娘娘,您要实在计较,也不必杀她了,她活不久了。”
太后看看血帕子,摸着我的脸,一双凤目眼精光四射的盯着我的眉心一点:“菟儿……”
我咬着字眼道:“老头子临终前拉着妻子的手说,老婆子,我这一辈子别的事都没有骗过你,唯独有一件事骗你了,心里过不去啊。如今临了了,只想跟你说说。已变成老婆婆的女人笑道,说什么,我早就知道了——你带回来的孩子不是咱们亲生的那一个,当娘的,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孩子呢?”
我一咬牙一伸手,拽断了太后颈上项链,珠儿砸砸,滚落一地。
我热泪涌出,“当娘的,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孩子呢!当孩子的,怎会认不出自己的亲娘呢!你我做了三年的母女,今日情断,如同此链!”
太后错愕的脸呜呼一声,双手覆面抹了抹脸,接着发出莫名其妙的断续哀呼,晋王拖着她到对面椅上揉心口去了。
苏昼走过来握紧了我的胳膊:“小菟,小菟,你别这样,是舅
喜欢点银烛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