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禅大典前夕,时间格外过得缓慢,皇宫连绵沉寂的殿宇琉璃,映在暗淡的星光中,勾勒出朦胧的轮廓。
偏殿守灵的侍卫已经换了一轮岗,司礼监还在大忙特忙,筹备明日大典的诸项事宜。
御龙殿中错金大鼎里焚着苏合香,淡白轻烟如缕,一丝丝散入殿宇深处,香薰有安神的效果,本就疲惫不堪的宣帝伏在软塌上,昏昏欲睡。
不忍让人打扰宣帝,落苼自顾进入殿内,还将守在殿中的伺候的奴才屏退了,她给身边的宫女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宫女放下手中的汤水,去门口守着。
落苼为宣帝披上毯子之时,不慎吵醒了他。
“父皇,苼儿吵到你了吗?”
宣帝略感疲惫地揉揉眼睛,抓紧身后的毯子,摇了摇头。
“无妨,父皇还有折子要批,本就不能就睡。”
拧起秀眉,落苼有些心疼顺手帮宣帝捏起肩膀来。
“父皇,国事虽要紧,可是也得保重身子呀。”
果然人经历过劫难之后,心境会有所改变,宣帝觉得落苼比之前更加懂事了,他子嗣本就单薄,如今能在身边的也不过三。
欣慰地拍了拍落苼的手背,宣帝笑道:“苼儿说的对,等明日大典之后,父皇是要好好放松一下了。”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落苼眼里闪过一抹阴厉,旋即挤出一抹笑。
“五哥人品才识俱佳,又文武双全,确实是能替父皇分忧的一把好手。”
宣帝原本以为,冷家和洛家世代冤家,又加上皇后之死,落苼会对萧莫尘有怨言,没想到她不仅心无芥蒂,还对萧莫尘赞赏有加。
不管此刻落苼是假装心无芥蒂,还是真的看开了,放下了,宣帝忽然觉得对她有所亏欠。
不管上一辈有何恩怨,孩子总归是无辜的,更何况现在冷家已覆灭,她一介女儿身,对皇位造不成威胁,思及此处,宣帝怜爱的拉起落苼的手,将她牵至跟前。
“苼儿,你心里当真不怪父皇,不怪你五哥吗?”
宣帝这一说,似乎说到落苼的隐痛上去,她脸上不禁几分郁郁,不过瞬间,她又挤出一抹笑,眼神真挚,十分坦然。
“起初苼儿心里确实有怨言,可是细想,苼儿始终姓萧,理当与父皇站在一边,苼儿虽是女儿身,可是也懂后宫不得涉政,皇权尊严挑战不得,母后之所以落得此下场,也怪不得父皇。”
“至于五哥,本就冷家欠他在前,苼儿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呢?”
似是十分愧疚,落苼眉眼落寞,低着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瞧着如此懂事的落苼,宣帝心里柔成了一滩水,心里的亏欠感又多了几分,他不停地拍着落苼的手背,十分和蔼慈祥。
“苼儿,你长大了,也懂事了,父皇甚是欣慰啊,你能这样想,父皇很开心。”
“经历了这些事情,苼儿也该长大了。”
挣脱开宣帝的手,落苼端起白瓷碗,碗里的汤水还冒着屡屡烟气,似是沾了烟气,落苼眉角有些湿润。
“父皇,以前是苼儿任性,不懂事,如今苼儿想通了许多事,想像平常人家的女儿那样,好好孝敬父皇,免得将来有所遗憾。”
舀了下碗里的汤水,将碗递到宣帝跟前,落苼神态平静,声音温和,身上丝毫没有以前跋扈乖张的样子。
“落难在外的那几日,苼儿看到有些女子总会在父母劳作归来之时,为他们熬上一碗汤水,虽然那材料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可是也让女儿十分感动,为人子女,如果不知道孝敬自己的父母,才是妄为人。”
“苼儿想起之前的种种行为,不免有些愧疚,就想着,如果能够或者回来,定会为父皇亲手熬羹汤,不惧冬日寒冷,不惧夏日炎热,只为了能够弥补之前的任性。”
听完此番话,宣帝一度感动失了语,接下瓷碗的瞬间,瞥见了落苼手上的伤口,旧伤口旁边多了一处烫伤的伤口,他眼睛一下子湿润了。
“苼儿,你有心了。”
汤水的温度刚好,许是因为厨艺不精,汤水味道有些怪异,不过宣帝还是一口见了底,他眉开眼笑将碗递回给落苼。
“这是父皇喝过最好喝的汤了。”
接过碗放好,落苼面上笑容顿敛,轻抚着手上的伤口,兀自在宣帝对面的软塌坐下。
“父皇喜欢就好,只不过,父皇似乎忘了让曹公公来尝膳了。”
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宣帝笑道:“自己女儿亲手熬的羹,还让公公来尝膳,不是让人笑话吗?难不成,父皇还防着你下毒不成?”
“可是在我们萧家,兄杀弟,弟杀兄,父杀子,子杀父,不是正常的事吗?”
落苼声音依旧小小的,低低的,像一片羽毛一样扫过人心底,使人瘆得慌。
环视周围,宣帝才发觉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心里才生了警惕,看到落苼不似刚才,有些阴冷的脸色,心里越发不安。
嘴角有些抽搐,宣帝咧开一抹难堪的笑:“苼儿,你为何要如此说?我们萧家,已经不是以前的萧家了。”
“是吗?”
冷笑一声,落苼端起白玉碗,摇晃了一下里面的残羹,不紧不慢地起身,走近手边的桌子,桌子上头搁着一只细白瓷花瓶,里头用清水供着几只枝翠柳,轻抚着嫩绿的柳叶,她眼神突然狠辣起来。
而后慢慢抬起手,将碗里的残羹悉数倒在柳叶上头,顷刻间,脆嫩的柳叶仿佛在一瞬间被吸走生命一样,叶子迅速变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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