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家住三楼,但那时这新楼俨然是象城市第一橦楼房,拔地而起,光照充裕,凭窗而远眺,便览一城景。
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象城焕然一新,唯独这“第一橦楼”默默蛰伏在鳞次栉比的高楼阴影里,苟延残喘,细数沧桑。若不是邻居张姨指引,珂莲几乎找不到它的踪影。
“小莲,你太回来迟了,你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在前面带路的邻居张姨轻声说道,“你父母本来是有机会搬新楼的。毕竟这橦楼处在象城黄金地段上,开发商来找你父母谈了很多次,甚至开出了天价,但他们……害怕有一天你回来找不到他们,所以死活都不答应……”
听闻此言,珂莲鼻子酸楚、视线模糊,情不自禁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曾经熟悉的楼道,因光线四处被堵,变得阴沉灰暗,珂莲两级并作一步,匆匆拾级而上,好几次因心情急迫而差点绊倒。
邻居张姨家的门早已换作威武牢固的防盗门,唯独三楼西的门还是当初珂莲离家时的木板门,上面残留着自己孩提时胡乱涂鸦的痕迹,纵是绿色的油漆淡欲无色,起壳脱落,依然隐约可见,令人唏嘘。
“咚咚,”她轻轻敲了两下。
半晌,无人回应。
“咚咚咚,”她又加了一丝力度,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屋内仍然无人回应,正当她回头望向邻居张姨之时,突然听见木板门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谁呀?”屋内缓缓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熟悉中透着许多沧桑和凄楚。
“是我,小莲!”话刚出口,珂莲的泪水便簌簌而下。
“小莲?!”屋里的人似乎怔住了,可是不一会儿,只听“啪”的一声,似乎有人重重跌倒在地,令珂莲心里一紧。
“小莲!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还不待珂莲询问屋中的情况,一个女人的声音已经哭了起来,随即听到了许多东西被绊倒的声音。
“别急,妈,我已经回来了,我就在门口,您不要着急啊!”珂莲也突然泣不成声的哭了起来。
当木板门被打开时,珂莲惊呆了——
当年人人称赞驻颜有术的母亲,蓬头垢面,满头银发地立在面前,满是泪水的一双眼睛没有丁点星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左脸颊上似乎是刚刚添就的新伤,破了皮,渗出一丝鲜血,一双枯如树皮的手颤抖着探向前方。
“妈!您的眼睛……”珂莲一把握住母亲的手,泪水簌簌落下。
“小莲,小莲,真的是你吗?”珂莲母亲顺着珂莲的手,抖缩着,一直摸到珂莲的脸,只是她摸了几下,脸色突然变得失望,语调激动得问道,“你,不是小莲,你是谁?”
“妈,我是莲儿……”珂莲淌着泪回忆着从前的一些往事。
珂莲母亲听得瑟瑟发抖,“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
珂莲含着泪,小声地唱起了童年母亲经常哼的那支歌谣,“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歌词中那几处被珂莲无心唱错的词一字不差,母亲一把抱住珂莲,似乎想嚎啕大哭,可是哭了几声便没了声音,瘫软在珂莲身上。
察觉到母亲有异,珂莲连忙去探她的鼻息,震惊发现已经一丝不存。
“妈、妈——”
珂莲颤声呼唤片刻,终于歇斯底里仰天痛哭……
在邻居张姨的帮助下,珂莲匆匆办完母亲后事,赶赴另一处。
凄然望着眼前的楼房,珂莲幽幽登上楼梯,二楼楼道晾台角落的花盆还是自己二十年搬来的那一盆,她搬起那花盆,一把钥匙竟在下面。
“居然还放在这里。”她拾起钥匙擦了擦灰,将花盆还原。
珂莲用钥匙试了试锁,轻轻一拧,就开了。推开门,屋里光线很暗,似乎没有人,进屋关好门。
客厅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个合影摆件,合影中有三个人,最先映入珂莲眼帘的是一个女人,那女人虽然比从前苍老许多,但纵是化成了灰,珂莲也不会忘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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