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金蝉和林银霜一直挨到暮色四合,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炊烟袅袅升起的时候,才磨磨蹭蹭的回了家。
夏天天气闷热,林周氏喊了林大奎把方木桌子搬到了院坝里来,吹着穿堂风吃饭凉快。
林家儿子多,在村子里开垦的田地也多,本来是不愁吃喝的,只是今年大旱,西边又来了蝗灾,眼下零零星星的蝗虫刚飞到苦竹村里来,就已经把地里的庄稼菜叶糟蹋了大半,闹得林家也损了不少收成,只能吃往年的余粮。
金蝉和银霜刚冒头进来,便见自己的爹林大奎和二伯林二生坐在方桌左右两边,二伯娘柳红艳挨着儿子林阿宝坐在下首,只剩最后上首的座位给林周氏留着。
而她们的娘魏芳和三伯娘杜冰燕还猫在柴房屋里烧火做饭。
“嘁。”金蝉忍不住背地里嘀咕了一句,“不就是生了个带把子的嘛,有什么好得意的!”
林家一家子女眷里,除了一家之主林周氏和她最疼爱的外孙女林小斐外,就只有二伯娘柳红艳能上桌吃饭,只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生下了儿子的林家媳妇。
脚一踏进屋门,鄙夷的神色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瞬间换上了甜甜的笑容,林金蝉柔着嗓子冲柳红艳笑道:“二伯娘,我今天在山里摘到不少酸梅子,阿宝爱喝梅子汁,我今晚先把梅子用盐巴洗好了晾起来,赶明就给他做。”
“哎哟,我们金蝉向来这么贴心周到。”柳红艳捂着嘴乐呵呵的笑,正巧魏芳端了烧萝卜出来,柳红艳眼睛一眨,向魏芳夸到,“还是你有福气,生了这一双好女儿,不像我,命苦得很,一生就生个兔崽子出来,供他吃供他喝的,没有金蝉银霜的半点孝心。”
在这林家里人人都晓得生不出儿子是魏芳的痛处。
魏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说话,慌忙转身时正巧和送菜上来的杜冰燕撞个正着。
杜冰燕手不稳,盘子一下摔在了地上,哗啦啦一阵响,小葱拌的豆腐碎了一地。
林周氏刚给李秀才送了碗蒸蛋进去,一听到外边的响动,碗往秀才手里一推,连忙就奔了出来,人还没出房门,嗓门已经扯开了:“两个草包东西!肚子不中用生不出个鸟蛋,还尽给我赔钱!”
说完话,人已经站到了院子里,三角眼往外边一扫,刚想再骂时,忽然看到金蝉和银霜已经回来了,再往后看,却不见林小斐。
林周氏眉一拧,指着银霜便问:“你大姐呢?”
“我……我……”银霜紧张得结巴起来。
“大姐没和我们一道儿。”金蝉赶紧接话,“早上我们刚一上山,大姐就说天太热,山路也难走,便自己调头先回来了。”
“回来了?”林周氏望向外边渐黑的天色,没来由的一阵心悸,手下一紧,抄起门边立着的笤帚便往金蝉身上招呼,“你们俩没良心的东西,不照看着,就这样让她一个人往回走了?”
林周氏下了重力,一笤帚便把金蝉打得扑在了地上,牙磕在了石头上,出了满嘴的血,银霜当场就吓得傻了,小鸡子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娘!”魏芳也急了,她向来看重自己这大女儿,还盼着她让自己在这林家里扬眉吐气,岂能叫这老太婆给打死了?“那石屏山脚离村口也就两里路……”
话音没落,林周氏打得更用劲了,痛得金蝉眼泪流了满脸,和着地上的尘土,活像一只泥猴子。
里屋里的李秀才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扶着门框往外头看。
金蝉又痛又窘,实在忍不住了,趴在地上往前一窜,急忙站了起来,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的立在李秀才面前,冲着林周氏大喊了一声:“住手!我已经是维哥的人了,你,你不能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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