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京城南,正是阴历八月十五天,雁山官道上的桂花余香飘开去了十数里。
宛如三四月份儿的油菜花,满野黄浪随风摇曳,乍看去,金芒直刺的人目眩,如是看雪久了,引起的雪盲。
来往于云京的马队客商,挥着锄头的农夫,漾波划船的渔人等,皆是心神舒畅喜滋滋的穿梭在肆意盛放的桂花群野里。
在雁山顶的菩华寺内,登上九层安国塔塔顶,俯身拨开稀薄的绕塔云层,放眼望去,正好赏尽了云京城里的富饶繁华。
砰砰砰,几声脆响,如梵音直锤心弦。
小弥陀如一尊入定的老僧,穿着一套淡蓝白边僧袍,于近几日的模样无二,盘坐在竭觉崖边儿的石墩儿上。
一颗近有千年古岁的苍松,伸出饱经世事的巨大臂膀,遮挡去了他头顶正上方的些许炎阳。
小弥陀白净的光头上隐有汗光闪动,身形静坐凭那忽风撩起袖口,手里仍自敲打着顶部损出一块儿发了黄的黑檀木鱼。
那生的颇有些滑稽的大头前面,又生着一对憨厚有神的浓眉大眼。比起僧袍里包裹着的瘦小身板儿,单看脸色五官,着实个俊美的男童无疑。
“金桂十里熏欲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啊…哈…”
安国塔,塔顶层的蓝瓦上,一位头枕木剑的素衣年轻人径自平躺斜睡。
他这一嗓子喊将出来,顿时吐出了几分沉积多日的药酒气,舒缓了一宿加半日的醉意。
随着脸上遮阳的手臂滑落,宛如白玉雕刻的手指脱力,三根手指把持着的药酒葫芦脱开手去。那葫芦就如同斜坡上长熟了的西瓜,顺势砰啪几声滑下了塔顶,没入云间不知了去向。
听的响动,小弥陀耳根微动了动。
“白吃师兄又喝多了”
他被惊了禅心,也索性不再敲打木鱼,嘴中嘀咕了一声,似也在同情前几日突然出现在寺里的这位陌生师兄。
他虽是听不懂那诗意,也猜的几分真切,这几日里方丈也管不得这位师兄,任由此人买醉,破了喝酒这一戒,应是方丈关他在竭觉崖反省吧。
“也或许是憋闷了吧,常人定力不如我们出家人,三五日下来,心烦也是应该的吧?”
小弥陀站起身子,望着崖下田地里,那隐没在桃林中,只漏出一角瓦顶的人家。
在那里,那一庄户人家似是生在了他宛如静湖的明眸中。
思绪里又隐约浮现出那素布粉裙,黑束紧腰,璞玉般姿态娇俏的小女孩,与她一同庙外扑蝶时,那桃花掩羞莫比色,通透又可爱的纯真笑容,挥之不去。
他也不知是晒的晕了,还是起了心思,最近几日里,总是要想起上香而来的那个粉扑扑的女孩儿娃娃,她的家就在那片盛开不败的桃林里。
因由这般,玩耍时让师傅撞见,还责了他一顿,却又反因那戒尺上袭来的痛,更使得那女孩儿娃娃的样子刻在了心上,夜里几回入梦。
自是懂事以来,师傅可是头一次责罚他。对他来说,这面壁可来的不明白,他只道是讲了实话,冲撞了师傅罢了,怎也瞧不出那女孩儿娃娃的不是。只觉得她很是可爱无比,比起寺里的其他人,有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虽然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可是每当看到,就忍不住想要靠近她罢了,如此一来,也任由师傅他老人家说法,自己早也呆若木鸡。
身在竭觉,心却遁下了涯去。
“我也甚是烦闷,白吃师兄,不如教我玩剑术吧?”
小弥陀脑袋一歪,大眼眨巴着,斜眯身后塔顶,痴道。
他不知这师兄名讳,自看近日里师兄大步朝天的白吃白喝,就连酒戒都破得,竟是没人管他,似这般人,称一句白吃师兄当也使得。
换言之,能在菩华寺白吃的人,他自幼至今当了七八年小弥陀,还是遇的头一遭。
那白吃师兄翻坐直身子,踩的脚底蓝瓦噼里啪啦一阵儿脆响,想是塔顶的瓦片年久了,连同碎出了一口洞来,脚还陷了进去。
白吃师兄也是微感吃惊,转而定下身形稳住心神,把脚提了出来。没片刻又浑然没事人一样,伴着三分捉弄的邪笑,语气和善的应道:“小弥陀,你的法号叫什么?”
小弥陀摸着大光头,眼珠儿转了几来回,方回道:“师兄,前几日我已经告诉你了,在寺里小僧是秃能,出了寺门,就是叫小弥陀了。”
白吃师兄看小弥陀的认真模样,强忍住笑容,憋了满嘴乐子,微笑道:“你说什么?在寺里叫什么?重复说几遍给师兄听。我听清楚了,便就下去教你剑术,上这一回九层塔顶上可也费些劲儿,不太好下去。”
小弥陀不知是计,三翻说出在寺里法号为,秃能……
白吃师兄脸色紫涨了好一会儿,终究仰天大笑,前俯后仰…捶胸顿足…无法用言语叙述他神情突变时的万一。
“秃能,哈哈……好,好你个秃能,师弟……哈……秃,哈…唔…”
他在快要岔气的前头止住了笑。
说来此人轻功也是了得,几个翻身纵踏,凭那每层塔檐上的八道突樑借力,落身在千年老松枝梢上。
他风采大展,全不似这几日里软了腿脚的烂醉模样。再提气踏足几回,已然歇脚在了小弥陀身侧的另一块儿石墩儿上。
“……”
小弥陀欲言又止,一时看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了什么,慌忙合十,由衷道:“好功夫,怕是护院里的师兄都比不得白吃师兄的脚力!”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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