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济风是重犯,单独关押。
我站在他的牢门外瞧着他。他身穿红色囚服,形容却丝毫不显狼狈,嘴角含笑,眼神却是略显阴鸷。
狱卒周到地为我搬来椅子,我缓缓落座。
萧济风的视线在我身上扫视一圈。
“不想到几日不见,你倒是丰腴了。”
“想说什么,别绕弯子。”我冷声道。
他勾了勾唇角,像是没听到一般。
“你的那个好师傅,定不会对凌念空见死不救吧?可是……”
他摸了摸下巴,继续道:“凌念空被我的飞魄所伤,就算修离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保他三魂七魄齐全,那伤口也难愈合。
让我猜猜……修离是不是用了愈骨术?那愈骨术可是禁术!施术之人必受反噬,最轻的下场也得落得个法术尽失。
我记得你那师父已年过八旬,若是没了法术,只需月余,他那清俊儒雅的容貌便会朽若枯木……”
我不想听他胡言乱语,打断他:
“我只给你一柱香的时间,你最好还是说重点。”
可他充耳不闻,自顾自继续道:
“就算修离不计后果用愈骨术医好了凌念空的伤,他的魂魄也是留不住的。
但凡三魂不全,七魄有缺,只有一个法子可以补救。”
他的视线终于对上我的眼。
“以魂补魂,以魄修魄,唯此法可以。简而言之,就是以旁人之魂魄补全凌念空魂魄的缺失。
可又有谁愿自散魂,以命换命?
你吗?不会。
我猜更有可能是你的好师傅。”
“你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可以就让人结果了你。”
我的声音悠悠的,不带半点怒气。
念空已经回来了,而师父不过是出游,我下山前还听到他在山中抚琴,根本就不像他说的那样。
“本打算给你一柱香的时间,可你只说些疯话。
是你自己不知珍惜,怨不得别人。”
说着我站起身,朝外走。
我走出几步,听到萧济风再次出声:“我是谁?”
这一次,他的语调极低。声音回荡在走廊里被无限放大,像是一滴水滴进暗不见光的幽潭里。
我脚步一顿完全不知他为何忽然会有这么一句,不自觉回过身。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真正的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他苦笑。
“你不知道,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的语气很淡,却是透着我从未听过地哀伤。
“还记得在沉湮死后,我给你讲的那个男孩的故事吗?”
我记得,而且我知道那个故事中的男孩就是萧济风,而故事中的女人则是沉湮。
“那只是故事的后半段,还有前半段呢!从来没有人知道。
呵……本来不想讲的,可是到了最后,忽然就又想讲了。觉得……这世上总得有那么一个人,知道我的事,你说是不是?
给我一柱香的时间吧,让我把那个故事讲给你听。
然后明天,我就赔给你那条命,你哥的命,行吗?”
闻言,我心中一阵冷笑。
他说这话是何意图?博取同情吗?在他害死阿燃之后?他未免也太可笑了!
我闭上眼,努力平复被他搅乱的心绪。
萧济风自小受训,伪装术一流。可结果却是世上无一人真正了解他,就连他自己也不识得自己了。
他的痛苦不难懂,可我不想懂,更不会谅解。
沉湮当年的确是因我而死,可他就算是要报复也应是找我,不该将矛头指向阿燃和念空。
我和萧济风之间的愁怨唯有鲜血方可化解!
我深吸口气,压下胸臆间翻涌的气血,继续朝外走。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修离去哪了吗?不怕他出事?”
“萧济风!”我忍无可忍。
难道他真的要对师父不利?
“回来坐下,听完这个故事,你自然就知道他去哪了。”
我咬了咬牙,只能重新坐下。
他淡淡地笑了笑,低声讲起了故事: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那男孩的爹娘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吧?他的母亲你已经知道是谁了,但你一定不知道,那女人过去不叫那个名字。她原本的名字叫浮生。
浮生的爹娘都是凤离门派弟子,在浮生出生后相继离世。
浮生娘亲的师父彦泽,也就是浮生的师公,便扶养起了浮生,后来还传授浮生武功术法。
严格来说,浮生是彦泽的弟子,但若真是如此则有乱辈之嫌,因此彦泽令浮生拜了自己的大弟子为师。但真正教授浮生的其实仍是彦泽。
彦泽之所以如此看重浮生,只因浮生是道门之中百年方才一现的至纯至净之体,只要潜心修炼或可达到至高境界。故而,彦泽将浮生当做下一任掌门栽培。
浮生生性纯良感念彦泽栽培,立誓要毕生侍奉彦泽左右。
可天不遂人愿,彦泽忽然毫无征兆地离世。浮生难以接受,认定彦泽是为人加害而死,却是无凭无据。
浮生最先怀疑的是她那个名义上的师父歧贤,只因彦泽生前有意将掌门之位传给浮生,而非他名正言顺的大弟子歧贤。
为查出彦泽的真正死因,浮生表面上顺从了歧贤接任掌门的安排,甚至侍奉起歧贤,俨然真的是歧贤的弟子。
她跟随歧贤左右,只为找到他害死彦泽的罪证。
在此其间,浮生与她名义上的师弟,也就是你的师父修离熟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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