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全盛愕然一惊,但脸面上却努力保持着平静:“哦,怎么回事啊?小……小钊?”小钊叹着气:“齐书记,事情都闹到这一步了,你还瞒着陈老啊?你想想,陈老过去是怎么提醒你的:一再要你管好自己老婆孩子,你老大哥管好了没有啊?老婆、女儿都在经济上出了问题,你还在这里打哈哈呀!——齐书记,我和你透露一下:陈老可是说了,就算中纪委、省委那边你过得去,他老爷子这里你也别想过去!陈老对镜州发生的事真是痛心疾首啊!”
雨更大了,夹杂着电闪雷鸣,像塌了天,四处是令人心惊肉跳的水的世界。伴着电闪雷鸣,小钊仍在说,声音不大,一字字一句句却胜过车窗外的炸雷:“……陈老对李士岩和刘重天同志说了,成克杰、胡长清都枪毙了,你这个镜州市委书记算什么啊?不要自认为是什么铁腕人物,这个世界少了谁地球都照样转动,坐地日行八万里。所以,你老兄就不要心存幻想了,一定要配合省委把你们家和镜州的事情都搞搞清楚,给组织一个交代!”
电话里小钊的声音消失了,什么时候消失的,齐全盛竟然不知道。
是秘书李其昌的轻声呼唤将齐全盛从极度震惊造成的痴呆状态中拉了回来。
齐全盛这才发现:自己就任镜州市委书记九年来,头一次在下属面前失了态。
李其昌显然发觉了什么,说话益发小心:“齐书记,你……你没事吧?”
齐全盛掩饰道:“哦,没事!——这鬼天气,真不该连夜赶路的!”
李其昌略一迟疑:“也是,在驻沪办事处住一夜多好,还能在电话里和陈老好好唠唠!”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哎,齐书记,要不我们掉头回浦东国际机场吧,今夜就飞北京看陈老!陈老身子骨可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咱家乡人看一次也就少一次了……”
多机灵的孩子,竟然从他片刻失态中发现了这么多。
齐全盛心中不禁一动,几乎要下令回浦东国际机场了,可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
现在去北京还有什么用?该报的信小钊已经代表陈老报过了,你还要人家怎么样?既然你老婆、女儿一起出了事,说明问题已经很严重了,陈老那边肯定是无力回天了。
现在要紧的不是任何莽撞的行动,而是冷静。
冷静地想一下才发现:问题尽管很严重,但还没闹到让他失去自由的地步。如果中纪委和省委决定对他实行双规,那么,他两个多小时前就走不出浦东国际机场了。既然他能自由地走出浦东国际机场,就说明事情还没闹到完全绝望的地步!他仍然是中共镜州市委书记,也许还有能力组织一场固守反攻,以自己的政治智慧对付这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
真有意思,原以为镜州作为本省政治地震带的历史要在他手上、在这个新世纪里结束了,没想到说来还是来了,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凶猛,人家竟然在他老婆、女儿身上下手了!怪不得老实听话的女市长赵芬芳突然摆不正位置了。却原来权力的磁场在动摇,在瓦解,背叛已经开始了,他在国外十三天,镜州市竟然换了人间。这种经常发生在美洲、非洲小国家总统身上的事,今天在他身上发生了——一次出国竟造成了一场成功的“政变”!
有什么办法呢?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树欲静而风不止嘛!只有正视,只有应战,陈老当年说的何等好啊,是战士就要倒在阵地上,他齐全盛现在还在阵地上哩!
不知什么时候,车停了,不但是他的专车,好像整个车队都停了。
齐全盛正要问是怎么回事,开道警车在大雨中缓缓倒了过来,一个年轻英俊的警官从警车里伸出头,仰着湿淋淋的脑袋喊:“齐书记,雨太大,高速公路已经全线封闭,我们必须在这个出口下路,是不是就地在塘口镇休息一下,等雨小一些再走啊?”
齐全盛想都没想:“不必了,下路后走辅路,就是下刀子也得走!”
警官应了一声“是”,脑袋缩了回去,警车也缓缓开走了。
李其昌咕噜了一句,显然话中有话:“齐书记,您……您这是何必呢!”
齐全盛也没明说,身子一仰,淡然道:“该来的总要来,该斗的还要斗啊!”带着父亲般的慈祥,拍了拍李其昌的肩头,意味深长地说,“其昌啊,你也不要瞎揣摸了,我的事你管不了,好好休息一下吧,回到镜州还不知要忙成什么样呢!”
话音刚落,又一道白亮的闪电划过夜空,将前方的道路映照得如同白昼,许久以后,一个闷雷炸响了,尽管在预料之中,齐全盛心中仍然禁不住一阵颤栗……镜州市这夜阴霾重重,细雨绵绵,却没什么雷鸣电闪,夜幕降临之后仍像往常一样平静。
在长达三个多小时的询问过程中,齐全盛的女儿——蓝天集团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齐小艳不时地越过市纪委女处长钱文明的脑袋去看窗外,从天光朦胧的下午一直看到霓虹灯闪亮的夜晚。
霓虹灯装饰着解放路对过那座三十八层的世纪广场大厦,夜空中五彩缤纷。如丝如雾的细雨不但无伤镜州之夜特有的辉煌,倒是给这个不夜的大都市增添了一种湿漉漉的情调。
如果不是省纪委常务副书记刘重天带着专案组悄然赶到了镜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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