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产这边,不松口也就罢了,似乎完全忘了刚刚才收下一百车的大礼礼单,仍然是毫不客气地把华喜的这个让人不省心的甥孙,贬得是一无是处;这把华喜给惹毛了,脸上挂不住,那幅被郑主压在圣案上的《黄水舆图》还被郑主拿镇尺压着,连图纸的两边都在不服气地卷弹着,也是很不安心被压躺着的架势。
华喜把双手往后一背,毫不客气地走到子产面前,回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各家子弟,当由各家长辈训教,不劳大人在此教吾如何整饬门庭。既然吾之私求未允,今日所来之献礼之行,也便作罢!大人讲吾只有‘小人之勇’,那吾今日便‘勇’了,否则恐对不住子产大人‘美言忠告’。请恕外臣告退!”
说完,华喜也不请托侍者通报传递,不求请允,自行径直大踏步走上了台阶,把本已被郑主压好放平的《黄水舆图》一把扯起,当空一扬,仅凭掌风,便将其击成碎片。
“华卿留步!”
郑主一看情况变成这样了,心里对那一百战车的财货、武器,还有这刚被毁掉的《黄水舆图》,又是不舍,又是心疼,赶紧亲自站了起来,走下台阶,追招叫道。
华喜将步停住,也不返身,只等后话。
“快,子产,快向华卿道歉!宋、郑交好,岂有‘小人’一说!”
郑主嘴上一边假意大声斥责着子产,一边扬起手上由子产上报的奏折礼单,指着那些一行一行的财物,眼睛不停的冲他瞪了几下,又眨了眨,意思很明白:这礼一定不能跑了!人,不要得罪了!
子产把嘴唇紧咬,鼻子里都要“哼”出一腔恶气来,犹豫了几下,只好松开双唇,整理了一下表情,硬是挤出一些“笑”意来,这才快步追转到华喜正面,冲他深施一礼,赔笑道:
“大人莫恼!怪吾出言不逊,未经三思,惹大人误会!在此,子产向大人致歉先!”
看到子产软了,华喜绷着的样子,稍微松了一点,人虽没再动,只是这口里,还没有一个好词:
“有咩误会!宾有?吾乃小人,听不明大人所言之‘误会’系宾处!”
“华喜大人!宋、郑之国事,当不与你我之私事共提,吾错一;妄分小人、君子,勇名相系,吾谬二;因小失大,冒犯君族,吾过三。此三处,均系吾之逊言,万请大人海涵不意!”
子产很是艰难地为自己“编造”着,可能会被华喜听上去开心一点的“过罪”,因为违心,说出来的语气,都欠着底气,很是虚弱,这种落了下风的气场,令到华喜心里舒服多了。于是,他终于勉强抬手回了一个礼,腰并无半点对等下弯,但这已算是他也要缓和的一个很大的让步了,勉强回道:
“大人自责如此,倒令吾无颜走出此殿了呢!”
“华喜大人莫要恼怒,今日私怨尽可计在吾之身上,宋、郑之国事,不可因吾中断。万望大人,不辱使命,全义而返。”
子产更加恭敬地施礼示意,努力留住那一百车的财货宋礼。
“好!吾亦非狭巷陋里之人。今日之事,吾便讲明:于公于私,吾既在此,便要一并了了,否则,也一并了了!”
华喜不再有耐心与他们玩游戏,直接亮底牌,就看他们的反应了。
好一个“了了”!
子产知道同是一个“了了”,却有多重不同的“了结”法,向上,他要给郑主一个交代;向下,他要向国民一个交代,要是他再坚持不给羊斟这里“网开一面”的话,恐怕这宋、郑之间,前不久,刚刚达成的“西门之盟”,与卫、鲁刚同去完晋的郑主,要没法执行下去了。
郑主看到子产半天没有再说多一句,自己于是亲自开言,劝慰道:
“大人此行,必须圆满。至于令甥孙,既然其本非吾郑人,则不必受郑法所律,大人尽可以领其返宋。如此,举世皆欢,未知大人可否?”
子产一看郑主都表态了,也只好跟着表态:
“郑人之丘赋司小吏‘剩豆儿’,前日在被追揖当中,不慎坠入黄水已命毕,人死罪消,此通告将遍贴州镇,以安民心。”
华喜一看,目标达成,于是哈哈大笑,躬身一拜,大声说道:“谢郑主!外臣献礼礼毕,特此告退!”
倒退十余步,到殿门口后,转身拂袖,抛下一片绢帛,稳步离去。
侍从们赶紧上去捡拾,原来,华喜所留下的,是真正的《黄水舆图》,由金丝银线,在绢帛上细细绣成,这可比刚才那卷被掌风碎裂的麻纸图,要珍贵不知多少。
郑主拿到这张真图,心中不禁暗喜,对子产说道:
“你啊你,既然有解,顶解唔早出声!害吾郑差一点错失宝物!”
子产万无奈,面对这个分不清“轻重”的郑主,他自知自己才被受重用没多久,要不是被裨谌大夫力推才得以上位。现在如果急于坚持自己的“以法治国”,恐怕这从上到下,都一时难以接受,只好慢慢来了。
这样,郑国的“剩豆儿”淹“死”了;宋国的“羊斟”被华喜还给了王丹,让他带回卫国去,省得被华元知道了,同样也得再“死”一次。
兜兜转转一大圈,羊斟到底还是没能逃开当“卫人”的命运。他深知这名声臭了,被万人所指摘的滋味不好受,于是,在回卫的路途中,再次趁众人不注意,又偷偷跑了。
“天大地大,我就不信我羊斟混不出个人样来!”
羊斟这次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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