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则斯终于还是离开了,临走前,他没有借助梯子,把手拍了拍,刚才从文文那里得来的甜食纵身一跃,自行落在了阁楼的窗前。这次,是一些异域小国贡来的甜糕,它们被整齐地裹在入口即化的糯米纸里,晶莹闪亮,里面的果酱和杏仁清晰可见。用一些弱智的食品就可以让他重新振奋起来吗?李则斯都觉得自己很滑稽。
周徽似乎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他压根没提要怎么处理岳锋,默认让他继续在幽馆供职,既没有将他赶走,也没有任何惩罚措施。李则斯则仍然在每天早上周徽点名之前,按时去幽馆看望岳锋,说是看望,不过是在阁楼外面远远地看上几眼——岳锋至今仍然拒绝见他,事实上,他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据他的同僚们说,只有每天晚上,他才会出来整理图书,而且也不再与任何人讲话。有人看见,他整理完了之后,就一个人坐下来读书,很久也不翻一页,整个人都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近的事态令人难以捉摸,所以李则斯每天晚上要陪周徽谈到很晚,当他终于解放时,皇子府的大门就已经关了。他想过要不要偷偷潜出去,可是又觉得这样做未免有些太过,伤痕此物,终究是要靠自己治愈。朱罗早上睁开双眼的时候,不小心牵动了腰间的伤口,疼得一咬牙。
这伤口是在四五天之前,在跟着大哥朱之查看黑市时,被一把黑剑造成的。他只要闭上双眼,那柄毒蛇一样扑过来的剑,还历历在目。不过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只要能挡住大哥不受伤害,那么以后的日子照常过。同时被深深刻入记忆的,还有那张丑陋不堪,令人反胃的剥皮脸。不会饶过他!朱罗下定了决心,一旦自己真正在天元立足,就要杀了这小子,要按照大哥的意思,把他剩下的皮一点点剥下来,然后再涂上辣椒,串在铁钎子上烤得精熟。可是在这之前,他要靠着大哥的庇护,忍耐地度过每一天——没有大哥的话,他朱罗目前什么都不是。
这几天里,大皇子和二皇子府里仍然是静悄悄的,双方都在假装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朱罗对这些虚伪的贵族很厌烦:既然彼此看不顺眼,为什么不挑明了公开战?手下打成这样,还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算了,这些事情不是我所能理解的。朱罗想罢,挣扎着从床上披衣起来。他目前寄住在哥嫂的家中,这处房子就在二皇子白矩的居所外围,是一个非常干净的三进小院,虽然实际居住面积不大,但是因为巧妙地修了遮挡视线的影壁,所以显得幽深盘绕,颇有气派。
他和几名男仆住在最外面的院子,中间是朱之的书房,而最里面则是他和妻子的卧室,因为朱之至今没有孩子,所以那里只居住着夫妇俩和两名丫鬟。朱之作为一个普通的天元士人,有读书的习惯,每天绝早起床,也不叫仆从起来,自己踱到书房去看书,等到天光大亮,才会从来喊人扫院子做饭,安排一天的事务,去二殿下身边帮闲。几天还在床上养伤的朱罗,今天醒得格外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觉得焦躁,特别想跟大哥说两句话。所以,他不顾伤口疼得钻心,自己捂着就一瘸一拐地到书房来。
然而,他还没有真正地走进书房,绕过影壁后,在院子里隔着窗户就看见:朱之把头垂落在面前摊开的书本上,静静地一动不动。恐惧突然抓住了朱罗,他放开手,也不知道怎么迈的两条腿,连滚带爬地撞开门,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书房已经变成了血的海洋。所有的书,都浸在鲜红的液体中。大哥朱之,就像往常一样,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两只手随意地搭在膝头和扶手上,然而他的脑袋,却孤零零地枕在书上,与他的脖子,远远地分开了。从颈椎处露出的白色脊髓,和周围正在干涸的血肉,像是在冷笑似的,盯着发抖的朱罗。
他甚至都没有惨叫,眼前一黑就昏倒了。早饭之前,周徽府里就接到了照会,有仆人来到正在酝酿早膳的周徽面前,报告说二皇子已经知会了大理寺,说是一定要捉拿凶手,严惩不贷。周徽听到这话,并没有叫身后给自己梳头的女孩子停下来,只是点点头说,知道了。等彻底梳完了,他踱出卧室,看见深罗正坐在那里喝早茶,就问:“好喝吗?”
“隔夜茶,涮肠子都不要。”深罗冷冰冰地回答说,“这种破事儿也值得闹,看来是要跟那边对上了。”周徽没接话茬:“李则斯呢?”“不知道。”“一会儿把早上的点心全吃了,不留给他。”正说着,李则斯一挑帘子进来:“你敢。”周徽大笑:“这儿我说了算!我就敢!”笑罢,他问道:“我说,你干吗去了?每天一大早都不见人影。”
李则斯从深罗那里把茶壶抢过来给自己倒水:“我去幽馆看岳锋。”周徽一皱眉:“那小子?他怎么了?”“没什么事儿。”深罗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茶壶,忽然问道:“他今天早上在幽馆吗?”“当然。”李则斯嗤笑了一声,“你以为他跟你似的,天天神不知鬼不觉?”深罗笑了,带着一脸寒气十足的笑容凑过来,说道:“那你跟他报个喜,就说当时在黑市上
喜欢争鼎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