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母亲常常提及的竹闲先生?”
姜恒帝收回眼神,见他恍若未闻的正提着茶壶倒水,茶色晕黄,香气四溢。
他手上的动作未停,待茶水将溢,便稳稳住了手,“不过是一个虚名,这是春茗茶,尝尝。”
姜恒帝定定望着那双眼睛,难以想象他是真的看不见,“香气幽幽,确实不错,苦中带甜,又复为涩。”姜恒帝放下茶盏。
苏宛也抿了一口,面色带喜说道,“先生这茶不是春茗茶,春茗茶香气幽幽,不带苦。可是何时新制的?也只能框框闲儿。”
青阳抬头,脸上笑意满满,“阿宛尝出来了?这茶是有一日遇到一个姑娘,听了她的故事,突发奇想新制的,味道就像人这一生,悲欢离合,所以这茶叫做若梦。”
浮生若梦,这长长的岁月,就像一场梦,爱过,恨过,甜,苦,到头来不过是回味过去那一丝涩。
苏宛听了,垂眸,眼光黯淡了下来,她这一辈子,爱而不得,将这世间百态全都尝尽了。
她仍然还记得那日,初为人母。她的丈夫满心欢喜,问她取什么名字?
她说,叫念闲吧。
“哦?有什么典故?”
“人闲有家。”
那份悲哀的喜欢,只能藏在她孩子的名字中。
有人问她,她幸福吗?
她是幸福的,有深爱她的丈夫,孝顺的儿女。
她也不是幸福的,没有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丈夫早逝离去,孩子不过数岁,她独自带着念闲一步一步走向那高位,执掌天下。
天下兴安,他亦安。
念闲眯着眼,像是看他母亲,又像是在看青阳,良久,他想起小的时候经常看见他的母后在夜晚对着天空喃喃自语。
每到她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母后就会悄悄展开一幅画,对着画自语。有一次他好奇,悄悄打开那副画,是一位青衣男子,撑着骨伞,踏雨而行。
如今仔细想来,那画上人,青带覆眼,而眼前这先生却不曾,其他皆有七八分像。
母后经常说,要他做一个明君,一心为天下的好皇帝,她说这话大概是希望他让天下太平。
世人谈到他们母子,无人不是感叹他们的政绩,而他是一个万民敬仰的好皇帝,然而他们不知道,代价是付出了什么。
坐了许久,天色渐沉。
“先生,你等到了阿锦姑娘了吗?”苏宛开口问道,那是先生的执念,她既希望找到,又不希望找到,心里纠结着,矛盾着。
青阳微微摇着头,带着苦涩,“没有。找不到……”
不知为什么听到确切答案,苏宛又替先生难过,安慰道,“要不然我替先生贴告示?”
“不了,这世间凡事讲究一个缘字。”
他弄丢了,怕是再也找不回来。
“那先生可否随我去宫中,您的眼睛一定有法子的,最好的大夫都在宫中。我让他们跟您看看。”苏宛看着他黝黑深邃的眼睛,可惜了。
青阳笑了笑,起身回了一趟后院,拿了一个包裹走过来,递与苏宛道,“你爱的春茗茶,给你包了几包……天色已晚,早些回去,等会下黑了,看不清楚路。”
闻见她不做声,青阳失笑道,“你又倔强了,阿宛,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眼睛看不见,有的时候对于我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就像,她或许曾经来过,他看不见。
就像,她恍然转身离开,他看不见。
眼不见,心不动,则心不痛。
眼若见,心一动,思念缠绵。
他宁愿做一个看不见的瞎子,宁愿做一个孤独一生的人,也不愿做悲伤的人。
苏宛倔强,强忍泪水,“我不,先生,我不,哪件事都可以听你的,这件事我不要。”
青阳听她倔强带着哭腔,向前走了一步,低头道,“阿宛,听话。”
苏宛抬头对上那对深眸,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先生,我不要,你的眼睛我一定要治好。”
青阳感到掌心滴落一滴水,冰凉凉的,他抬起手,正巧碰到鬓角那支簪子,往下移了移,指尖沾染了泪水,安慰哄道,“不哭了,这么大的人了,不怕别人看笑话啊。”说着,摸索着擦着泪。
青阳笨笨擦着泪水,苏宛反而哭的更凶了,伸手紧紧抱着青阳,“先生。”
他低着头,腰间被苏宛紧紧抱着,无奈道:“阿宛。”
“先生,我老了。”一道哽咽的声音响起。苏宛埋着头。
她知道,这一见,怕是永别了。
青阳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鬓发,“阿宛在先生眼中,一直都是从前那个样子,没有变老。一直都是那个弹琴的小姑娘。”
“先生。”
“好了,别哭了,再哭便真的就让人看笑话了。”
念闲方才有事出去了一趟,回来便看见那番景象,他站在门口,第一次知道母后也有情绪,也会在一个人怀里肆无忌惮的哭。
从前,他觉得母亲就像战场上的将军,永远不知疲倦。他遇到什么事都同她商量,而母后也会给她分析。父皇说母后太要强了。
不,其实母后只是把最美好的皆给了一个人。
他有些羡慕竹闲先生,又替自己的父皇感到悲伤,父皇用其一生没有得到的人,而他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爱情便是这般吧,如果我想见你,一定是用跑的。母后确是隐忍的,她要自己做一个好皇帝,不是为了黎民百姓,不是为了父皇的遗愿,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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