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瞪着林芷萱许久,那眼神中明明有不甘,明明有恨,明明有万般无奈千般苦,可最终,终究化成了绝望。
乌兰闭上了眼睛,眼角隐隐,似有泪珠滑落:“那又如何,既然他心中没有我,就不是我乌兰图雅的良人,那就只是仇人。”
她的声音,坚定,狠绝。
林芷萱却望着床上那个行将就木的女子,略有些移不开眼:“你还想回蒙古吗?”
乌兰缓缓睁开眼睛,道:“如你所言,那里已经容不下一个乌兰图雅了,况且,我又是得了这样一个病,怕是尸骨都没人替我送回故乡。我已经吩咐过阿如了,等我死后,便将我烧做灰烬,带回蒙古,找一个有风的日子,洒向草原,如此,我也算是回家了。”
林芷萱默然良久,仿佛想起了别的一些什么凄风苦雨的夜里,久得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吃药吧。如果你能活下来,我答应你,送你回蒙古。虽然没有了自己的部族,但是我会给你一些银子,够你和阿如买些牛羊,或许你会在草原上,寻到你的良人,托付终生,过你们游马牧羊无拘无束的日子,如此,也算不枉此生。”
乌兰怔怔地听着林芷萱给她画的这副蓝图,的确,她何其向往,哪怕做个逐水草而居的普通牧民,但是只要在她故乡的土地上,她可以信马由缰,无拘无束,天高地远任她驰骋。
可是,那不过只是一场梦啊,虽然她梦过千次万次,可梦,终究是要醒的。乌兰嗤笑一声,冷冷地瞧着林芷萱:“娘娘真会说笑,你如何会帮我,又如何能帮我?”
林芷萱默然良久,外头寒风呼啸,仿佛已经下雪了。
“我有一个从小与我一同长大的姐妹,她虽然生于中土,却与你性子颇为相似,从小飞扬洒脱,是我们姐妹几个里头最鲜艳明媚的。她也有自己心中的良人,她甚至为了她的良人迟迟不嫁。可谁能想到后来,却被朝廷选中,嫁去了蒙古和亲。
没过几年,蒙古的老汗王死了,她想回家,想回中原来。却因为美貌,被新可汗看中,迫改嫁从前蒙古老汗王的弟弟,一个同样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她不从,一次次逃了出来,却都被抓了回去。
大婚那日,也是一个寒冷的冬日,下着大雪,她用藏好的匕首刺伤了蒙古的新大汗,最后一次逃了出去,却被蒙古骑兵追上,乱箭射死在了雪地里。等我得到消息,派人去寻时,她的尸骨都已经祭了草原上的苍鹰狼群。终究是回不了家了。”
林芷萱有几分哽咽,停了一会儿,才接着道:“乌兰,你失踪那日,我不想派人去追你,或许是因为,我心里隐约知道你的感触,你说我喜欢这深宅大院,或许吧,可是也或许,我也很羡慕你们的天高地远,鹰飞鱼跃的日子。
你既然走了,若是一帆风顺,能重返故乡,那是你的幸运,我也替你高兴。若是不幸遇难,那也是你自己的选择,如你所言,哪怕在外头得了一日快活,也好过在这里头孤独终老。”
乌兰瞧着林芷萱,她一字一句,绝非像是在骗她。乌兰怔住了,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林芷萱从怀里,将阿如一直在屋里给乌兰温着的药,端到了乌兰身边,林芷萱轻轻舀了一勺药吹了吹,给乌兰递到了嘴边:“喝药吧,若是你能活下来,我派人送你回去,回家去。”
乌兰怔怔地看着林芷萱,泪水盈上眼眶:“你说的,是真的吗?”
林芷萱静静看着她,怜惜地点头:“真的。”
乌兰颤抖着张开嘴,含住了汤匙,苦涩的滋味浸满了口鼻,泪水刹那间落了下来。乌兰一把抓过了药碗,仰头,一饮而尽,然后那样定定地看着林芷萱,脑海中一遍遍闪过:林芷萱是骗她的,林芷萱一定是骗她的。
可是她在林芷萱的眸子里明明看到了无限的心疼与怜惜,和对方才承诺的坚定,仿佛在赌咒发誓一般。
乌兰终于忍不住,丢了药碗,转过身去,背对着林芷萱,嚎啕大哭。
林芷萱瞧着那个虚弱不堪的女子,也是眼眶微红,继而转身离去,推门,外头果然下雪了。
阿如和夏兰见林芷萱终于出来,都十分担忧地上前。
林芷萱瞧着阿如紧张的模样,却淡然一笑道:“不用担心了,你家公主已经愿意喝药了。”
阿如脸上立刻绽露了笑容,直给林芷萱跪下磕了一个头:“谢谢娘娘,谢谢娘娘。”
林芷萱扶她起来,道:“你要好生照看着你家娘娘,若是缺什么,只管让冬梅来与我说。”
“是。”阿如欢天喜地地应着,进去伺候了。
夏兰扶着林芷萱在冰天雪地里,缓缓往回走去。林芷萱看着在一旁小心翼翼,一边扶着自己,一边给自己打着灯笼的夏兰,心中涌起一阵阵暖流。
楚楠还活着,爹娘如今就在西院,秋菊和夏兰还在自己身边,真好。
“夏兰,人活着真好,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夏兰不知道林芷萱为何做此感触,只当是见了乌兰公主重病之身,有些悲春伤秋,便赶紧笑着哄林芷萱道:“是,娘娘福寿绵长,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林芷萱含笑握着夏兰的手,回了自己的院子,又与夏兰都用了醋浴,衣裳也都烧了,林芷萱又吩咐自己屋子里的,都先吃几天百草膏,这东西,得了天花的能治病,不得的也能防着,是个极好的东西。
下了一夜的雪,第二日银装素裹,天也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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