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面上满是不悦。
从离开静虚先生所在院子,再到马车上,柳微没说半个字,只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憋住,一定要憋住,千万别“噗嗤”笑出声来!
林氏心心念念的大师,连人影都没见到一个,对方却直接请她打道回府。
林氏能来白云寺,静虚先生应该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尽管如此,人家还能如此霸气,这是不是又说明——静虚先生还真有两把刷子?
她暗自点头。
使用排毒疗法的徐道长,不用再提,而静虚先生的所谓的“招魂术”,只有两种解释,第一,假的,按理说,为了骗去钱财,静虚先生理应见林氏,多多少少能从这位金主客户身上捞点好处,毕竟,林氏早“预约”好了;第二,静虚先生具有一定难以解释的能力,可惜,如他所说,他办不到。
如果真具有玄幻风的能成,这是不是说明她还能回去?
可她怕是回不去了……
当时的情况,她不可能活下来。
前面的兴奋劲儿过了。
平息下来,她脸上挂着跟林氏挂着一样的表情。
不自觉“唉”一声。
这一声叹息却让林氏回过神来:“静虚先生的事,忘了吧,罢了罢了……”
马车按原路返回。
车行得比来时快,她掀开帘看了眼,醒来的铃铛跟在后面,走路的姿势明显不稳,看了眼不远处的静心湖,她又放下了帘子。
“这都是你我的缘,有些事,或许我无法改变,可我尽力了,若有一日……微儿,希望你不要怨恨我。”
林氏忽然语重心长起来。
“母亲是说去长安的事?”
“朝堂之事,本非我等妇孺之辈可议,却关乎你我闺阁女儿的性命,嫁给你爹,当年……”
林氏重重叹息一声。
沉默几息,接着说道:“当年,敬之同我都不意此事,除了咱们柳家,天朦黎家,崇文张家,富阳郭家,没一家愿把自家女儿送进宫内,庶出女儿都不愿,何况嫡出的女儿……”
“那为何?”
“还不是怨那老头子。”最后三个字,林氏的声音跟蚊子一般,紧皱了眉头续道:“老太爷糊涂!接了陛下的招!他同意把你嫁给太子,我们还能有什么法子?那个时候,你才几月大。”
“太爷是多久?”
林氏冷然一声:“也就第二年春的事儿。”
“其他几家是怎么个意思?”
“光睿帝的意思,几家都清楚,谁都不愿蹚这趟子浑水。”
“毕竟是太子妃的身份,不能全是坏处吧?”
林氏摇头:“你什么都不知。皇室艰难,那就是个火坑。”
“有多难?”
“皇室艰难,朝堂艰难,黎柳郭张四家同是不易,外人瞧我柳府风光,却不知其中艰难,如那句俗话,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如我柳家,再难,我也得扛着,总不能让柳家落在我手中,微儿,你要记住,切不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根,都是从里子烂起。”
忽然,林氏的手放在额头上,频频摇头:“这可如何是好,以前教你的道理,你给忘得一干二净……你要如何在长安活下去……”
其实,林氏确实不容易。
林氏只有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儿。
她多年来稳坐正房之位,靠的是持家有道,赏罚分明,柳家上下每个人都对她非常尊敬,而且,她为柳敬之纳了五个姨娘。
林氏不再说其他,一脸忧愁,比先前有多无少。
她靠在车壁上,刚闭上眼,听见远处一声闷响。
徒然。
马车停下。
霎时,她和林氏往前一扑。
“哐”一声,身上的剪刀掉在车板上,她立即伸手摁住,外面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怎么回事?”
“前面是什么人?”
“哎哟,晦气!真晦气!”
嬷嬷掀开帘子一角,林氏刚好被她扶起,嬷嬷低声跟林氏说起前面发生的意外。
才听嬷嬷说了几句,林氏也道了声晦气。
一大早出府,不曾想,遇见那么多麻烦,明明事先跟静虚先生约好,那边偏偏有事耽搁,这一耽搁,不料,柳微遇见个疯子,遇见了怪人不说,甚至于掉进了湖里,准备走时,静虚先生又让她们去,去之不见,反而让她们离开。
这不成心逗趣儿?
林氏碍着柳家的名声,不愿在那里发脾气,只好带着人往回去。
谁知道半路又遇见一出晦气事!
出西城门,一路往西是条宽敞的官道,近静心湖时,分出一条小路,通往白云寺和西桥山,柳家的马车此时还没出那条小路。
小路上挤了十来个人,以及……一副棺材。
原本抬着的棺材,突然断了绳,棺材还没钉钉,棺材板一翻,这人就从里面滚了出来。
“爹啊,你就安息吧!”
“冤有头,债有主,你犯不着找我们这些后人麻烦呀!我们只是平头百姓,无法为你报仇,你还是闭上眼,该去哪儿就去哪儿……”
“呜呜……滚开,谁都不准碰我爹!”
不知为何,那家七八个人争吵起来。
抬棺材几个,索性坐在旁边看热闹。
“夫人,我们这?”嬷嬷问道。
路只有那么宽,就算林氏两人下车,假装看不见地上的死者,绕着走过去,马车也过不去。
除非,棺材能移开。
那家子人吵得凶,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谁有空给棺材移开,先让马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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