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我家人,在在京城上上下下,哪儿都是熟人,别说跟咱们衙门里,就是跟,”美玉放低声音,“就是跟洋人也是能搭上话儿的。怎么到现在,竟无一人来呢?”越是艰难的时候,便越想起那个心底最爱的人。美玉的每一句埋怨,都是她对三爷最深情的呼唤。
美玉问着老妈子,也问着自己。这是又惊又怕的一天,她很是疲惫,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夜里,她做了这样的梦:
阴天,她从禁室逃出去,径直往东边跑,她想着要到通州沈家去她告诉三爷和一众人,自己无碍,请大伙儿放心。跑着跑着就气喘吁吁地挪不动双腿,便拦下一辆马车,请求那人捎自己去通州。马车飞了起来,一眨眼便到了沈家宅门口。她下车进院子,却发现院子空无一人。她到街上打听,街坊说所有人都去了百望山。她便请那赶车的人,带自己去百望山。马车又飞了起来,一眨眼便到了百望山。她跑进医馆,医馆里依旧无人,只好回到医馆院子里四处张望,突然,听到食堂传出欢声笑语,就顺着那声响走到食堂门口,见着大伙正喜笑颜开地喝酒庆祝。三爷和嘉柔抱着刚出生的娃娃,一家人其乐融融。众人见美玉来,都看向她,但无人说话。美玉怯生生地说:“我回来看看,是想来告诉大伙儿我一切安好,别担心。哦,这是我的魂魄,我,我这就走了。”她很伤心,边往外走边流泪,还没走出几步,医馆里又想起热闹的喧嚣声。
美玉在梦里对自己说:“瞧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人走茶凉,莫不如此。”边说边抽泣。
美玉被自己的抽泣惊醒,她坐起身,看着泛起白光的窗外,抹去眼角的泪,心里念叨着:“你被这身好皮囊骗了,其实从一出生你就输了。你没有父母,被兄嫂抛弃,所谓的爱人也都不见踪影。”说到这儿,她竟笑起来,嘲讽地想:这才是真的烦恼和悲伤一起来啊!以前那些,都是庸人自扰罢了。
正哀叹,窗外发出声响,美玉瞧见,是一袭黑衣的高大男子。美玉赶紧下床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那黑衣男子快速闪进屋内。
她多么希望那是三爷,在那人掀开自己头罩的一刻,美玉在心里期盼的,是三爷。
黑衣男子掀开连衣帽,露出面目。美玉先是一愣,然后才激动地抱住他。他是伯驾。
“您怎么才来?”美玉小声哭诉道,十七岁的美玉,委屈极了。
伯驾深情地看着美玉,亲吻着她的手,问:“他们没有难为你吧。”
“没有,碰都没碰一下。快带我走吧,我真的很害怕。”美玉紧紧地抱着他。
“委屈你了。送菜的车夫被我买通,等会儿他把菜放下,我们就钻进盖子里,跟他的车出去。”伯驾说。
美玉正要点头,老妈子从屋外敲门,轻声问:“姑娘,跟谁说话呢?”边说边推门而入。
伯驾来不及躲闪,被老妈子撞了个正照面。老妈子一惊,急忙进屋关上门。
“阿弥陀佛,老天爷,您怎么进来了?”老妈子认出伯驾就是治好她眼疾的大夫。
“这是咱们的病人。”美玉赶紧向伯驾介绍。
“大娘,我要带美玉出去。”伯驾恳求着老妈子。
“啊呀,出不去,他们人都来了。”老妈子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被人使劲拍打着,他们在外面嚷嚷:“起床起床,请活菩萨到外面接受信众敬拜。”
“大夫您先躲到床上去。姑娘您去梳妆。”老妈子吩咐道,然后吆喝着走向门口,打开门,对着外面的人,笑呵呵地说:“姑娘刚起,梳洗打扮一番,立马就出去。”
“快着点啊。已经排上队了。”外面的人催促道。
老妈子关上门,拉着美玉到床边儿,说:“您二位有所不知,洋人进来,必死无疑。您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别拉着美玉了。她在这里无碍,您可是要掉脑袋的。”
“对,您先回去,看起来我也就是个摆设,他们还指望我做菩萨,不会对我怎么样。”美玉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让伯驾先行离开。
“快着点啊,别磨蹭。”屋外的人又喊了一嗓子。
老妈子赶紧拉着美玉去梳头。
无奈,伯驾只好随着那送菜的,出了着宅院。虽然未能带走美玉,但得知她安好,心里也就踏实一些。美玉也因伯驾的冒险相救,倍感安慰和温暖。她坐在前厅的高台上,看着那些对她顶礼膜拜的人群,对自己说:“为什么来救你的是伯驾不是三爷,原来伯驾才是一片真情。这段日子,被三爷伤透,也不敢信了伯驾,如今来看,伯驾是真的喜欢自己的。美玉,你怎么还不明白,多年来,三爷不肯娶你,又怎么会来冒死来救你?或许,他被那要找得东西牵绊住?”美玉一边想,一边自责此时还在为三爷开罪,自己应该想着伯驾是否安稳地离开了那密室。
美玉抬头远望,队伍已经排到街上,街角的小树林处,是带着连衣帽的黑衣人。伯驾在那里远远望着她,他要告诉美玉,自己不会走远。美玉盯着那人影,眼含热泪,想起伯驾对自己说过的话:爱你的人终将不会离开你,即使他有一百个理由要离开,他也会找一个理由坚持下去。
不多时,街上传来枪声,排队敬拜的队伍也一哄而散,人们嚷嚷着:“洋鬼子打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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