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接着又道:“复次长者。如是罪业众生,命终之后,眷属骨肉,为修营斋,资助业道。未斋食竟,及营斋之次。米泔菜叶,不弃于地。乃至诸食,未献佛僧,勿得先食。如有违食,及不精勤。是命终人,了不得力。如精勤护净,奉献佛僧。是命终人,七分获一。是故长者。阎浮众生,若能为其父母,乃至眷属,命终之后,设斋供养,志心勤恳。如是之人,存亡获利。”
……
二人诵经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进何满的耳朵里,心中。
渐渐地,何满终于可以看清楚周遭的一切了。
就见到,那和尚赫然是自己曾经在扬州大战时碰到过的,后来有在京城见过一面的果园。
而在他身后,则立着一个建州妇人。看年纪二十起七八,衣着华贵,显然是建州王公贵族家的女眷。此刻,那个叫杜勒玛的女人双手合什,口中诵经,一脸的虔诚。
而那个果园和尚,面庞上竟隐约有晶润的白光闪烁,当真是宝相庄严,叫人见了禁不住顶礼膜拜。
“大师!”何满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因为哭号已经彻底地沙哑了。
“你心中苦吗?”果园轻声问。
何满:“苦。”是的,太苦了,泪水流进嘴里,苦得他心都纠结成了一团。
果园:“那么,什么是苦呢?”
何满:“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果园:“儒家圣人有言:五色使人目盲,五音使人耳聋,五味使人口爽。这人世啊,就是要让你尝遍所有的滋味,所有的滋味合做一处,那就是苦啊!你爽吗?”
何满呜咽地哭起来,却不回答。
果园:“无论是苦也好,甜也好,总归是一种历练。老天就是要让你尝到甜蜜之后,得到了,才会让你失去。你失去了最爱的人,你苦。可你以前让别人失去了最爱的人,他们不苦吗?”
叹息一声,果园接着道:“我认识你,当年,你杀了我的舅舅,舅妈,杀了我的师傅,杀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最亲爱之人。那个时候,我知道了苦和痛。”
何满:“大师,我错了,我错了。”
“什么是因,什么是果。”果园继续叹息:“因为你当年的杀戮种下了如今的果,谁也不要怨恨谁,这就是人生。”
“天底下这人啊……汉朝贾谊在《服鸟赋》中说: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这人啊,就是那炉中铜,在这天地间被翻炒煎炸,所谓的幸福,不过是光阴中短暂的一瞬,只有痛苦才是天长地久。”
“我们的一切畏惧、一切忧愁、一切恐怖都是源于爱,因为爱是一种**。要想一个人,你要跟他白头到老,你要跟他结为夫妻,等等,这都是有一种欲求的,你怕不能成功,两个人结合了你又怕不能白头到老,怕他变心等等,所以有了爱就有了担忧,有了爱就有了恐惧。因为有了爱,所以有了牵挂,所以就有了忧虑和恐慌。心中没有爱时,便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就没有忧虑和恐慌了。”
“所谓: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说完,果园朝何满的额头上拍了一记:“世如梦幻,痴儿,你还不悟吗?”
说完,就带着那个叫杜勒玛的建州女子朝外面走去。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何满在心中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一句话:“难道,这个世界不过是一场梦幻,而我和郭罗络氏,不过是其中的一颗梦幻泡影。现在,郭罗络那颗泡影破灭了,梦也该醒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踏着满地的人血追了上去:“大师,大师,等等我。”
前面,果园和那个女子还在慢慢地走着,淡定轻盈,显得如此地不真实。
雪在下,在天光下闪烁着光芒。
整个北京都在落雪,这一刻,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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