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小孩,跟着爸爸去商场买水枪,中间,爸爸去了趟厕所,出来之后,带着他去了郊外。
这个小孩在草地上玩着玩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爸爸脸上的黑痣怎么不见了?
他回头看看,“爸爸”正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忽然意识到,刚才爸爸去厕所的时候,他被另一个假冒的爸爸带走了。
于是,这个小孩撒腿就跑。
那个“爸爸”大声呼喊他,他不听,一直朝前跑。
那个“爸爸”终于没声了,这个小孩回头看去,他趴在了地上,像游泳一样,朝他追过来!
他的姿势是自由泳,双臂轮番朝后拨着土。他的胳膊比挖土机还有力,打进土里,挖出一条深沟,从身后扬出来,另一只胳膊又从前面打进土里……土和草叶翻飞。
他的脑袋在地面上朝上一拱一拱,好像在换气。
他的一双脚面击打着地面。
他的速度快极了,转眼就逼近了……
在故事结尾,我告诉读者,那个人其实就是我。
我追那个小孩的时候,趴在地上,两条胳膊轮番朝后拨着土。
土地就是我的轻飘飘的水。
就像鱼是水里的动物一样,我是土里的动物。
我半个身子在地下半个身子在地上,飞快前行。
那个小孩的速度相对我就像一只蜗牛,而我像一条水蛇,我迅速逼近了他那双奔跑的小脚……
进入罗布泊之前,我体检的时候,大夫告诉我,我的心率是每分钟600次,跟老鼠一样。
难道我真是土里的动物?
难道,我写的小说都要在罗布泊一一兑现?
既然那群古墓人会钻地,那么,他们随时都可能出现在人少的帐篷内,杀我们的人。从现在起,就算是白天,我们也得集体睡大帐篷了,而且一定要有人放哨。
我说:“令狐山,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你。拜托你一件事,保护好季风。”
令狐山说:“我会的。”
说着,他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我,上面写着两个字:人类。
令狐山说:“你反过来看。”
我把这张纸反过来,对着外面的太阳,看到了“类人”两个字。
令狐山说:“我们一个是正面一个是背面。”
营地5顶帐篷,白欣欣和蒋梦溪在房车上。我和孟小帅、吴珉一顶帐篷,季风和令狐山一顶帐篷,黄夕和郭美一顶帐篷,周志丹和布布一顶帐篷,魏早、帕万、章回和四眼一顶帐篷。
现在,我才知道,那个很可能通往地心的湖,给我们提供了相对凉爽的气候,离开它,我再次领略到罗布泊的酷热。
帐篷里闷热,太阳下酷热。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盐壳,都翻翘着,呈现出令人绝望的灰褐色。
烈日就像一团火球,魏早只穿了一条军用大裤衩,正在逗四眼,四眼趴在汽车阴凉里,吐着舌头,急促地喘息着。
布布在准备给大家发水,她很细心,把一瓶瓶水打开,往里加进少量碘盐。在罗布泊,光喝水还不行,必须加入碘盐,才能及时补充随着汗水流失的大量钾盐,不然,身体会像棉花一样绵软,没有一点气力。
黄夕又给郭美吹口琴了,他终于换了歌,吹得很不熟练,听不清那是什么曲子。
最享福的是白欣欣和蒋梦溪,他们躲在房车里,放着什么传奇的音乐,节奏感极强,令人忍不住想扭秧歌。
我走过去敲了敲房车的门,白欣欣把音乐关了,打开车门,居高临下地问我:“什么事?”
我说:“大家到你家开个小会,方便吗?”
白欣欣想了想,说:“来吧。”
然后,我走到每个帐篷前,招呼他们去房车。
最后,我走进了帕万的帐篷。他在睡袋上坐着,面前立着一瓶水,不知道谁给他送的,好像是供品。他依然面无表情。
我试探地说:“帕万,大家都去房车上了,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你去吗?”
他不说话。
我说:“如果你知道我们有什么危险,还希望你提前告诉我们一声……”
他看都不看我。
我说:“那我去了。”
我正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说话了,我猛地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他看着正前方,非常清楚地说:“后天是我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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