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所犯亏心事一半躺在床上、一半埋在坟里总之非奸即杀这才不足为外人道。正议论间布衣男子却笑着摇头了:「别瞎猜了。我干这随扈勾当也有十多年了似丰王爷这般把细的十个也找不到一个。纵有什么小癖好必也做得隐密慎微岂会让人察觉?」
元朗喃喃地道:「可师兄不是说……有人抓到王爷的把柄了?」布衣男子道:「没错。王爷志在天下所留把柄绝不在床上对方能把王爷逼到这个田地手中所握凭据必能上震国家。」
听得此言两名随扈心下更惊凝望对街只见王爷痀偻着身子慢慢行向一处船厂宛如过河卒子一般。元朗心里犯怕低声道:「师兄要是王爷真做了亏心事咱们该怎么办?」
布衣男子道:「香也吃了、辣也喝了你说该怎么办?」元朗颤声道:「什么?要……要杀人了么?」布衣男子轻声道:「不然呢?你还会什么?」
听得此言元亨、元朗不禁对望一眼脸色均甚难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侠客一旦投身朝廷便已注定了此生下场。他们无论为谁效力、使命多高仍旧只是一柄杀人之刀因为他们别无所有只有那柄「刀」。
想起卓凌昭的下场布衣男子遥望天际不觉怔怔出神忽听元亨道:「大家噤声王爷已经过街了。」眼见王爷已横越街心随时都要抵达对街河岸。三人顿也分散开来一朝东、一朝西一个居中不动以犄角之势暗做保护。
元宵初过路上不见什么行人丰王爷徘徊河畔左顾右盼只在寻找会面之人。
北京这座船厂便在城东通惠河畔专为帝王家造些轻舟小艇。只是此际天候严寒船厂自是大门深锁不见半个人。转看四遭也只一间砖厂、一间镜子铺还在开门做生意几只家犬瑟缩门边取暖瞧不出有何机关古怪。
眼看点子始终不来丰王爷深深吸了口气只能再次取出了字条藏在掌里细看。
这张字条来历古怪其上只有十二字:「蓑衣斗笠船厂相会不见不散」当时自己在天喜楼宴客家丁送了进来说是一名和尚转交而来丰王爷原本不以为意哪知细看字条的署名处却吓得他魂飞魄散只能舍下满堂宾客直奔通惠河船厂而来。
「俊杰万山风」丰王正是为这五字而来。这「万山风」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五个人这五字恰与五位当朝人物的字号相连。俊是「牟俊逸」杰是「马人杰」万是「万吉祥」至于那个「风」字则是藏匿江夏的「柳云风」。
牟俊逸内阁辅臣;马人杰兵部尚书;柳云风前征西大都督公子。这五人看似天南地北并无关连可字条却将他们兜拢在一块儿这说明五人间有些不可告人之处尤其更让人心烦者这「俊杰万山风」仅是下半阙其上另有五字也与五位当朝人物名号相连其中第四字读做「朱」朱红罗紫的朱、近朱者赤的朱、「丰王」朱邧的朱。
丰王爷掌心出汗。他当然明白这字条的厉害因为「俊杰万山风」干的勾当他也有一份。
在天下郡王中唐王算是商人徽王纯是武人川王本乃闲人、鲁王原是蠢人唯独丰王不同他不打仗、不赚钱、不玩乐、不**照他父王的说法这孩儿压根是个「圣人」。
丰王与唐王同年两人虽说打小相识性子却截然相反唐王是聚宝金盆丰王是散财童子花钱之快好似与钱财结上了仇往往几千两、几千两的送人父母尊长都拦不住不过这不是因为他豪爽而是他从来不相信钱。
钱能做什么?在丰王爷看来钱买不到的东西太多了第一样就是性命。
唐王爷说:「世上一切都有个价钱」那丰王要反问一句:「你呢?你的性命值得多少钱?」能用钱买到的东西有何希罕?你有钱别人也有钱你买得到的我也买得到因而丰王爷这辈子从不攒钱他喜欢练武可练了十多年他觉练武也没用。双拳纵可敌四手却能敌得过百手、千手、万万手么?于是丰王爷心灰意懒从此开始游山玩水什么也不打算做了一年他到了关外站在长城前骤然间却也懂了一件事这天底下最大的气力是什么了?
这股气力不能以钱度量也不能以拳脚抗衡那便是折煞天下英雄的「权」。
权是什么?权不似银两不似拳头它看不见、摸不着可它又无所不在大富翁遇上了三五强盗只有哭泣磕头的份儿因为拳比钱大。可大富翁遇上了几万官兵却又能颐指气使、倨傲冷视因为他的钱多了一个倚障那便是「权」。
两个人在一起就有「权」。一个人一条心、两个人两条心这叫一盘散沙。可当两个人一条心的时候「权」就诞生了从此双拳难敌四手四拳不敌八手。到得三个人、百个人、甚且千万人一条心的时刻就能盖出长城、造出天坛开创万世不移的大根基。然而这一切的起步都得让另一个人听命于「我」。
要使另一个人乖乖听话这是千古难题丰王爷为此思索多年总算也找到一个答案。
唐王爷说:「天下人都有个价钱」丰王爷说:「天下人都有个弱点」只消被抓到这个弱点哪怕这人智慧再高、本事再大也只能俯听命、甘为下人。至于这个人的弱点是什么那就说不完了。人生在世谁没有情人、谁没有仇人?要是两者俱无他也还有亲人定怕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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