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西天的落日轻盈的洒下一层绯红的薄纱,将天将地将江河将山岳草木皆笼在一片明辉艳光中,飘移的云彩在江面投下婀娜的影,徐徐江风拂过,与水草、苇影和着暮歌摇曳起舞,波光粼粼中渗出那壮丽妩媚。
一片白帆轻轻破开那袭轻纱,轻盈的仿似游弋于天地间的一片白羽,又迅疾如一道白箭飞过江面。
江边,有人匆匆赶路,偶一抬首间不由被这瑰丽的晚霞江景所惑,停下脚步,目光迎着那片白帆。渐渐近了,舟头一道浅绿身影矗立于这绯芒霞光中,分外鲜明却无违和感,这满天满地满江的艳色仿就是为他而生的,有如蒙蒙红雾中凌云挺立的苍翠玉竹,绮艳华丽中更添一份清绝,如画的暮色瞬间鲜活灵秀,江边的人只觉又重返了人间。
轻舟划过眼前,江边的人情不自禁的对着舟头那道浅绿身影微笑起来。其实彼此离得很远,身形模糊面貌更是看不清,可江边的人就是觉得对方也回了他一个微笑。那一刻,他满心欢喜起来,一路的疲倦顿扫而光,目光追着那道身影,追着箭逝的舟影,直到天昏地暗。
蒙蒙苍天暮色中,江边的人回过神,看着空荡荡的江面,隐隐生出悔意,后悔刚才没有出声和舟上的人打个招呼,后悔没和舟上的人相识,若是和那人结识了多好啊,那样就是他入江湖以来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了。
若那一次他们相识了,他们或是另一番景象。
很多年后,他总是如此想着。
那是———宁朗第一次见到兰残音,在满天满地满江的绮丽霞光中,仿佛不在人间。
这也是宁朗第一次踏入江湖,这年他十九岁。
自四岁上浅碧山习艺,整整十五载,至今年三月才下山,虽每年爹娘都有上山探望他,可毕竟十多年没回家了,这些年日夜牵念的不就是那屋后的那参天的树,那藏宝洞里那木雕的剑,原想着从今后呆在爹娘身边好好孝敬他们,以享天伦之乐,可回家才不过住了一月时间,娘亲便派他往云州兰家办一件紧要事情。
想起那件紧要的事,宁朗微黑的面皮不由有些发热,心也略略跳快了些。只是……当他风尘仆仆的半激动半惶然的到达兰家时,那管事却告诉他,主人出门去了,归期不定。他一时又是失望又是松了一口气。
出了兰家,他想既已出来了也就不急着回家去,反正爹娘身体很好不用担心,他就在这江湖上闯荡闯荡吧。娘亲总说男儿应干一番事业,昔日师兄们说起江湖也总是眉飞色舞,所以他便去这江湖看看罢。
这一看,便看入了一段fēng_liú绮色,看出了一则惊世传奇。
当很多年后,他蓦然回首,想起此刻的心情,便只得幽幽一声叹息。
若是重来,他可还愿再看?
此刻的他,会答要看。
而很多年后的他,却只能恍然一笑以答。
五月,玉州虞城。
城西一条不算很热闹也不算很偏僻的街上,有着一处不算很富贵但也绝不贫寒的宅院。黄铜裹着朱漆大门,门前虽没有立什么石獅子石老虎的以增威势,却有两个彪悍的家丁守着。
占地数亩的宽阔庭园里,无雕栏玉砌,几道回廊蜿蜒如带,数处楼阁亭立于花树间,疏朗舒旷。篱架上的蔷薇簇簇拥拥远望如粉云,一树榴花如火当庭怒放,庭中心却是一方圆数丈的池塘,池面数叶青荷几枝莲苞,小小的亭子独立水中央,竹帘四面环绕,习习凉风轻舞。
“……云州那边的消息便是这些。”池边一面白微须的中年男子正对着池心小亭禀报着,“而虞城的事,已按您的吩咐办妥。”
竹帘深处有一抹朦胧的绿影。
“七少可还有其他吩咐?”池边中年男子微微抬头问道。
他的话刚落下,庭外却隐隐传来一些嘈杂的人声,紧接着还响起兵刃之声,中年男子听得不由有些微恻,惴惴的看着池心亭子。
亭中静了半晌,才淡淡一句:“你暂下去罢。”声音极低,无端的却勾得人心头一动。
“是。”中年男子赶忙应声离去,可才走至庭门前,砰的一声门忽被粗暴的推开,然后再砰砰两响,两道人影直飞进来,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中年男子还未反应过来,一个英挺少年已大步跨入,朗声道:“我找你们主人!”一手持柄约莫一剑长的雪亮银枪,一手攥着一个畏畏缩缩的老人。
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聂重远,添为此处家主,不在阁下这般闯入是为何?”
“你就是这里的主人?我是宁朗,我找的就是你!”少年有着和他名字一样的容貌与声音,也有着他这个年纪所有的黑白分明的正义。“落日楼是这位大叔家传的祖业,可你为何要强夺了?还把老人家赶出家门,令他流落街头!你……你……亏你堂堂男子汉,怎么可以欺负老人!”宁朗眉目铮铮的看着聂重远,英挺的脸因为生气涨得红红的。
聂重远眉头一皱,看一眼那老人,老人被聂重远眼一扫,瘦巴巴的身子一缩,瑟瑟的躲至宁朗身后。宁朗一眼看得分明,当下那怒气又盛了几分。侠之所在,便该是扶弱惩恶!
“岳老……”聂重远脚下移动,想与那老人照面。
“你想干什么?!”宁朗却是大喝一声上前挡在老人身前。
聂重远站住,看看宁朗,然后抬手招来一个家人,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家人点点头转身离去。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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