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变(六)
福州和大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城市,关于这个话题,郭守敬不止一次听别人说过,但双脚踏入福州,他才知道两个城市的确相去甚远。
他所参与建造的大都城格局兼顾阴阳五行与儒学精义,以忽必烈的皇宫为中心,方正宏大、富丽堂皇。相较而言,大都督府的治所福州则显得简陋、凌乱,一些在五代、甚至唐末就存在的建筑依然破破烂烂的在风雨中飘摇,一些低矮的民房也不顾形象地混杂在新崛起的高楼大厦之间,与整个城市欣欣向荣的基调是那样格格不入。但郭守敬却丝毫无法鄙夷福州城的破旧与简单,大都城的建造几乎铲平了原来所有不符合规范的建筑,可以说是完全毁灭了历史。而福州城,却悄然把历史和现在混同为一。
福州城有一点是大都城远远达不到的,那就是百姓脸上的神态。从骑在马上匆匆而行的武夫到背着包裹随人流前进的小民,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自信与从容。那是能吃饱肚子并且不为明天的生活担忧才能显现出来的神色,虽然这些市井小民中间不少人的衣衫上还打着明显的补丁,但举手投足间却拥有北元富豪也表现不出来的不卑不亢。
这还是原来那个大宋么?郭守敬不太敢相信。当年他曾经在老师和同僚口中听说过有关大宋的传言,一概是官员多么昏庸、士兵多么懦弱、百姓多么奸猾。而现在展现于他眼前的福州,却处处体现着泱泱大国之风。
这是是真正的大国之风,不体现在举世无双的宫殿上,也不体现在皇家贵族如何一掷千金的豪奢上,而是体现在国民的一言一行之间。大都城也很繁华,但郭守敬清楚记得自己坐轿出行时,百姓们四下闪避,跪拜,唯恐冲撞车驾的慌乱。而于福州城内,方馗的马车疾驰而过,沿途百姓只是让开了主路,就继续做他们的生意,谈他们的买卖,仿佛根本没见到车上的方老将军。
令郭守敬更佩服的是福州民间在战争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勇气。郭守敬可以担保,走遍北方各个州县,即便是把忽必烈的老家都算在内,也没有一个地方在大战即将来临之际,依然能表现得如此有条不紊。
当年李璮叛乱,大都城在叛乱之所济南的千里之外,驻扎有十万重兵,依然不免一日三惊。很多富户豪门甚至悄悄将财产转移到城外,以防战火烧到身边后遭受池鱼之殃。而福州百姓却仿佛根本不知道忽必烈领倾国之兵南下般,或者说根本没将南下的大军放在眼里,该做工的做工,该经商的经商。郭守敬甚至亲眼看见一伙穿着精布短衫的中年人,扛着竹竿,拎着草篓,悠哉游哉地去江边钓鱼。
而宋人身上表现出来的求战yù_wàng,更远远出乎郭守敬的预料。劫持了他和一大批北方英杰的方馗老将军一到福建,马上赶往大都督府请战。在福州公开发行的报纸上,,郭守敬至少看到了二十几个大名鼎鼎的将军主动请缨。苏醒、陈复宋、张世杰、苏刘义,这些人有些并不是文天祥的部将,有些甚至与文天祥政见相左,在这一刻,居然全部站到了大都督府背后。
与印象中懦弱的大宋不同,翻遍驿站中的报纸,郭守敬也没找到一篇宣扬求和的“理智”声音。相反,从当世大儒到平头百姓,大伙几乎众口一词地宣布:华夏即便战剩最后一个人,也绝不考虑投降。其中,几个投笔从戎的学院青年留下的誓言最为掷地有声。“我生国灭,我死国存”,八个字,写尽了一个民族在国难面前的决择。
“这还是大宋么?”在驿站暂且安歇的日子里,郭守敬与其他几个被方馗劫持来的北方英杰私下数度交流,谁都无法得出肯定的结论。很多人都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梦中,只是这个梦,如酒一般醇烈。
在最初的震惊于兴奋平息下来后,郭守敬开始考虑自己的生存问题。把他“劫持”来的方老当家很仗义,在旅途中,即答应推荐郭家的长子去流求岛上的航海学院读书,解决了郭守敬的后顾之忧。但文天祥却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求贤若可,非但没有大张旗鼓地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甚至连见面的机会都没给。
三天后,郭守敬有些沉不住气了,对着前来安置大伙的一个年青官员发起了脾气。“丞相大人最近公务很忙么?不知何时才能赐我等一见?”
几个与郭守敬时来到福州的北地英杰纷纷围拢过来,小声表达自己的不满。与郭守敬一样,他们也是莫名其妙地被一伙黑衣人劫上了船,经过半个多月的海上奔波来到熟悉而又陌生的福州,对自己的未来充满迷惑。
年青官员听出了郭守敬话中的不满味道,却也不生气,笑了笑,低声回答:“丞相大人这几天不在福州,所以不能亲自前来迎接诸位先生。诸位先生有何要求,尽管通知在下。萧某可以尽力为先生们奔走!”
“既然如此,但不知萧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某等?”郭子敬追问了一句,处置二字咬得很清晰。眼前这个官员衣着朴素,看年龄四十尚不到,在丞相府想必也不是什么关键人物。说话口气如此之大,真不怕闪了他的舌头去!
“郭先生不必客气,叫我萧资就可。先生于天文、地理上的造诣令人仰慕,不知可否屈就华夏科学院天文学院士一职?”年青官员笑了笑,带着几分讨好的口气回答。然后转过头,对另其他几个北地英杰说道“朱先生在代数求元方面造诣天下无双,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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